邦定元年夏至,从蜀中晋王处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自从开国帝君几年前将苗疆攻下之后,苗疆一直臣服在律国统领之下。后来小梁军起兵,律国发生变乱,锦朝建立,一直没有能够抽了时机和苗疆联络。

直到后来晋王颜惜阴入蜀,才重新和苗疆人接触。先前的苗王已死,现在乃是苗王的女儿和大祭司共同掌政。为了避免战争,晋王颜惜阴一直和苗疆的这位公主有交涉。最后,这个公主愿意前来锦朝的京城,和凌衍谋约。

凌衍自然是在宫中设宴招待公主,这个女孩子似乎十六七岁的样子。苗疆人杰地灵,苗女个个都出挑,带着一头的银饰出现在了锦朝的宫宴上,倒是叫人眼前一亮,朝中大臣们都从未见过:

公主一头漂亮的银饰,脖子上也带着两三个银质的项圈,手腕脚裸上的银质链子上面挂着小铃铛,走起路来银饰敲打在一起,伴随着清脆的银铃,颇为惹眼。

“公主怎么称呼?”范云率先开口问,凌衍只是持着酒杯看着台下的苗女。

苗疆的女子不如中原的那么温婉,公主听了范云的问话也不回答,只是环顾整个在场诸人,抛出了一句话:

“你们谁是宁王——?”

今日乃是夏至合宫宫宴,内廷座上只有皇贵妃和刚晋封了的宁妃。锦朝后妃分为九等,曲氏婉宁能从一介青楼女子入宫直接成为第六等的姬妾,又在短时间内进了四等妃位,堪称世所罕见。

宫宴之上自然也有群臣,不过也就那么几个小梁军中和凌衍一路打拼上来的人——范云、萧琛皆列座在前,苗疆公主没有行礼、甚至有问不答,直接上来就问,群臣皆觉得苗人无礼,纷纷不与回答。

“公主找宁王何事?”宁妃开口,笑着问台下的苗女。

“你又是什么人,我问的是宁王不是一个女人。”苗疆公主冷冷地顶了回去,满眼肃杀之气,只恨声如此。

曲婉宁也见过不少心高气傲的女子,却不知道这个苗女的敌意从何而来。一时间只是微微笑,没有回答。凌衍这个时候不开口也不成了:

“继耀,宁王为何没来?”

凌衍身边伺候的殿前总管掌印太监走了出来,恭恭敬敬跪下来了:

“宁王抱恙。”

“公主,你也听见了,”凌衍说道,“宁王抱恙,不能前来。却不知道公主找宁王何事?”

苗女冷冷地看了凌衍一眼:

“我可以等,他病了一日我就等一日,病了十年我就等十年。总之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要见到他,皇帝陛下若是觉得养不起我们这些人,我们可以自己找住处。”

说完,苗疆公主将头扬起,十分骄傲地不看众人。

曲婉宁觉得好笑,偏头看见了凌衍,却也知道凌衍心中猜测,这会儿必须有人出来化解尴尬,否则锦朝和苗疆之间的关系定然无法开解:

“公主多虑,公主愿意在锦朝住下来,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公主别居,我瞧着公主和眼缘,恰好永宁殿旁边的交泰殿空着,公主不妨住下来,陛下说可好?”

凌衍听了这话,看了曲婉宁一眼,终归是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继耀,你自吩咐人去办吧。”

“等等!本公主还没有说要答应吧?”苗疆公主十分不甘愿地看着曲婉宁,“你——”

说着,公主竟然直接抬手指着凌衍:

“你是他什么人?”

“妃子,”曲婉宁不理会一众大臣惊讶的、抽气的还有议论苗疆公主不懂事的声音,“也就是小老婆的意思。”

那公主冷哼一声道:

“你们汉人就是恶心,你既然不是他的妻子,又凭什么帮他决定?”

“名分上太过计较,不过是小女孩的心思。公主还年轻。”曲婉宁笑着看着那个公主,然而公主看出来了曲婉宁笑中的挑衅,冷哼一声答应了住下来。

当晚宫宴散了以后,范相就带人赶往宫外的宁内府上,远远竟然看见了所谓“抱病”的宁王还有称其“抱病”的太医陆白英、史官沈子安和冬然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酸梅汤。而且,桌上甚至还有一个切开的西瓜。

范云看在眼中心里立刻就上了火:

“顾公子你这么做到底要做什么?!”

“范先生来了?”上音抬头,笑眯眯的起身迎接范云。范云却丝毫不领情,气呼呼地跑过来上音面前毫不顾忌形象地喊道:

“这半年来你和凌衍半句话都不多说,除了朝堂就是政务,你们两个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凌衍,他到底是和曲婉宁要怎样?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可以封妃!你们!简直荒唐!今天更好了!晋王、晋王颜惜阴让这个苗女入京到底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气死陛下吗?!”

上音愣了愣,这才引着范云到了桌边:

“范先生请坐。”

范云气鼓鼓地坐了,眼前却忽然多出来了一块大西瓜,沈子安含着一口西瓜含糊不清地说道:

“天儿热,范先生来,吃!”

范云更气,眼前都是一阵一阵地发黑:

“我、我还管不了你了!”

上音看着范云是当真动怒了,这才给沈子安和陆白英使了眼色,两个人立刻站起来,拿着桌上的各种水果和酸梅汤飞快地离开了,远远还听见了陆白英哈哈大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