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老苍头要恼了,吴小桐也见好就收,不再招惹老苍头了,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爷爷,你别急……西山那边离得远,你种的神仙草可不是我那些没人理会的茶树,被人盯上,你难道搬到西山去住?……你觉得后山如何?我琢磨了,后山有一片缓坡,也没什么大树,不过是些灌木杂树林子,找几个人收拾一番,最少能修整出二三十亩梯田来,山上有泉,也向阳,土壤也厚实肥沃,说起来,比西山还好呢!”

老苍头不置可否,瞅了吴小桐一眼抬脚出了门。

玉冰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道:“老爷子这是生气了吧?姑娘……”

吴小桐抿着嘴笑的欢实,抬手止住玉冰道:“不用。”

说完,拂一拂衣角,抬脚往东院去了。留下玉冰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不到半个时辰,老苍头就回来了,见了吴小桐愣头愣脑丢过来一句话:“我等着用,不能到冬天,等几天收了麦子就去把北山整出来!”

吴小桐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苦着脸喊了几声,老苍头根本不理会,径直去了。吴小桐叹息着,哀叫着,转回头来却突然笑了。

“姑娘……”玉冰诧异着,转而就瞪大了眼睛,却压低了声音,“姑娘,您是故意逗老爷子的吧?”

吴小桐心情大好地笑眯眯,抬手弹了玉冰额头一记,:“有些事知道就好啦!”

没等老苍头说的收麦子,四月初正好天不是太热,地里的活计也不是太忙,吴小桐跟吴江说了一声,抽了四五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去北山开荒,修整山坡梯田,并按照西山修田的经验,修了水渠,引了山泉水便于灌溉,另外还在山坡修了个平台,用青石板铺了。老苍头既然要种药,将来难免要晾晒药材,在这里修一个石砌的平台,又干净又方便。

老苍头自然是满意的,自从开工,就几乎日日都要往山坡上跑两趟,看进度,好不容易等到四月底,第一块梯田修起来了,老苍头立刻迫不及待地把他育好的一些神仙草苗儿,趁着黄昏移栽了上去,第二天一大早,吴小桐上山看的时候,老苍头已经搭了架子,正拿着竹篾编防晒网子……神仙草在山崖上生命力顽强,但人工培育却非常难成活,喜潮湿却不耐涝,需要阳光却不能暴晒……要想种好神仙草,真真要当成孩子般小心侍弄着才行。

看老苍头蓬着头发,脸色也不太好看,吴小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等老苍头编完手里的一片竹篾遮阳席子,就半耍赖半强迫地把老苍头拉了回来。回到家要了热水,就推着老苍头进屋洗了,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螺丝面,看着老苍头吃了,这才放心地看着老苍头进屋歇息。

拗不过她,老苍头也不多说,进屋睡了。连着忙碌,睡得晚,起得早,老苍头这会儿也是真的累了,本来还想着糊弄糊弄吴小桐的,却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盯着老苍头睡下,吴小桐这才转身离开,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老苍头种药的面积大了,活儿自然就多,还是给他寻两个勤快又聪慧的孩子给他打下手……之所以找孩子,吴小桐就没想着让老苍头藏私,最好的是老苍头把种药的技术都传授了,以后在有什么活计,他站在一旁动动嘴指导一下就好,活计让两个孩子带人干。

只是,这样一来,挑人上就要仔细斟酌着了,不能教会了人,把技术也带走了。当然,这种技术类的活计最好是用有身契的人,因为握着身契,也不怕他学会了技术跑了。

可是,吴家这些年并没有再买人,用的大都是那年收容的流民,有些是签了身契,却是长工契,并不是卖身契,一旦还完债务就可以离开的。虽说那年的流民几乎都定居了下来,但并不意味着这些人真正让吴小桐放心……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人能做出什么来都不意外。何况,不过是背弃并不算多深的收容恩情。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人选,吴小桐走出吴家,走了不远就来到了刘记酒肆,一进门,就看见刘婶子在大堂里忙乎着,正擦抹本就很干净的桌椅物事儿呢。

一看见吴小桐进来,刘婶子就搁下了手中的抹布,满脸笑地迎上来:“小桐啊,你来的正好,我原想着过了午去找你呢!”

吴小桐顺着刘婶子的牵引随意在凳子上坐了,笑着等刘胖子媳妇的下话。

刘胖子家的本就是个爽利开朗的性子,在酒肆里帮衬了几年,更是洒脱直爽,一边拎着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吴小桐,一边笑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茶的事儿……”

吴小桐捧着茶抿了一口,微微挑着眉,道:“婶子想要茶,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啊?一点儿也没有啦?”刘婶子惊讶地反问了一声,也不等吴小桐说话,就懊恼道,“从你收了茶,我就盘算着去找你,可这几日玉芝家的老二闹病,我这就一时没顾上……唉,早知道跟你打个招呼就好了!”

吴小桐看她一脸懊恼,微微笑着放下了茶杯,笑道;“婶子也不用着急,我刚才的话可没说完!”

“啊?没说完?”刘婶子讶异了一声,随即换了一脸喜色道,“哎呀,是不是还能给婶子我匀一点儿?你也知道,咱们的店面小也用不了多少,能匀给我半斤也就够了!”

吴小桐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等刘婶子再说话,就笑着道:“明前茶是匀不出来了,都是有了主的。可咱家这店里也用不到上那个……二茬茶叶这几天就要采了,到时候,我给婶子留两斤,可够了?”

“哈哈,够了,够了!”刘婶子忧色尽去,只剩下满脸喜气,连声答应着。

吴小桐等她笑够了,这才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来递过去:“昨儿钰良哥来信了。说是不几天就回来取新茶。”

“哦?真的?”刘胖子家的眼中墓地爆出一团亮光来,欢喜无限地接了信过去,拿着就往后奔,“他爹,他爹,钰良来信了!”

吴小桐看着颇为触动,也没打扰刘胖子夫妻俩,笑着摇摇头走出了酒肆大门。

钰良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刘胖子两口几年前就念叨着给他说亲,却都没有钰良满意的,一拖二拖就拖成了大龄青年……还有陈平安,那个更大些,都二十四了,也没娶亲。梨雪对陈平安颇有些意思,但陈平安却似乎对梨雪无意……唉,她这两个大掌柜的怎么都玩起独身主义了?难道是两个人在那繁华都市之中见多了云云繁华,看不上双溪镇的乡下姑娘了?

这两个小子,喜欢城市里的姑娘,大可以求娶啊,有妻子相伴照料,家里人也能更放心他们不是。

过几天,不仅钰良回来,陈平安和林大山都回来,到时候她找机会问问这两个人吧。只要有看好的姑娘,她去跟陈家和刘胖子两口说。只要姑娘好,哪里的有什么所谓!

刚走出大门没两步,刘胖子拎着一只瓷罐儿追了出来。

吴小桐停住脚步,回头看见刘胖子手中的瓷罐子,不由失笑道:“刘叔,你这是又酿了新酒?”

刘胖子笑着摆摆手,“哪里是新酒,那东西哪能拿给你喝……这是五年前的酒,今早刚挖出来。你拿一灌回去喝!”

“五年陈酿?那可是好东西,我可就不客气了!”吴小桐笑嘻嘻地接了罐子,立刻打开塞子闻了闻,只觉就酒气香醇芳馥,令人陶醉!

“呀,这味儿真好!”吴小桐赞了一声,又道,“刘叔,你还有多少啊?若是多了,就匀给我几坛。这酒现在喝了有些可惜,再存上三五年,味道就更好了!”

刘胖子笑的摇摇头:“本就没酿多少,也是开始生意不多才存下几坛子。……不过,给你两坛还是有的,你也别动了,就在我院子的梅树下埋着好了,什么时候喝再来取就是了。”

吴小桐咧嘴笑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谢了刘叔!”

说着,抱着罐子朝刘胖子拱拱手谢过,这才辞过回家。

刘胖子目送着吴小桐的身影没入吴家大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从眼底流露出一抹叹息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