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闻言微微一愣,韩过已是指着前路道,“边走边说。”

六娘闻言连忙跟了上去,这条路是通向后山的。

韩过在那边儿建了些窑,白子明来的不是时候,韩过正忙着,此刻得了空还要过去瞧一瞧。

这倒没什么可避人的,韩过这几年干的事儿全都是能敞在太阳下面晒晒的,之所以建在后山,不过是那几个窑污染有些严重,不管是烧砖还是烧水泥或者炼钢铁,都不方便放在住人的地方。

做成了的这些,韩过也没敛财的打算,但凡是有人瞧了好以后肯学,他便教,与当年将棉花脱籽和纺织技术垄断的那一套完全不同,如今的韩家也就靠着这几年开垦出来的良田过活,却是托了他这些发明创造的福耕种起来并不麻烦,养活了百来口人,也还算富裕。

因韩过的大方,蜀地的百姓也算淳朴,韩家有的别人也有,自然没什么祸端。

衣食足而知荣辱,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将自家的孩子送过来,如今周围送到韩家来的孩子不下百人。

这一点点的变化落在六娘眼中,才会让她这两年与韩过的关系越发的和睦。

六娘冷眼看了一年,才看出了韩过的打算,莫过于将种子播下,细心灌溉,等待秋后的收获罢了。

此事见效慢,却是长远之道,只要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想必兄妹两人当日所惹下的罪过也能抵消几分。只是外面战火滔天,六娘也琢磨不出个什么味儿来,只是觉得是个隐患,即便蜀中的过上了小康生活,外面尸横遍野,这世外桃源又不是真处在世外,总有一日会被觊觎的。她都能看出的祸端,她不信韩过看不明白。

如今,就果然来了!

“……当日那皇帝登基。不知坑害了多少忠良,到如今满朝上下竟然无一人可用,”韩过走在前方一边拨开遮掩道路的树枝一边道。“起了曲先生,这才又想起了我,只是当日之事闹腾的天下间沸沸扬扬,总要给我个交代。无非就是为小人所蒙蔽,偏生那皇帝身边还真有那么几个小人!”

六娘闻言渐渐的清晰起来,这皇帝当的不怎么得人心,怕不是满朝上下无人可用,而是之前就把世家权贵给得罪了个干干净净,曲先生所代表的是什么势力谁都能瞧的明白,也就是这帮迂夫子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了。偏生这帮人最瞧不顺眼的就是那帮太监。

听见韩过说到忠良的时候满腔的不屑,六娘笑了起来,遍翻史书,真正算得上忠良二字的人每个朝代都不会超过五根手指头,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谁也不是石头缝里冒出来的,若是再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就挑不出半个好人来。

“此事他们是如何解释的?”六娘也没太过着急,五郎是不可能被挑出来当替罪羊的,若是以韩过此事为由头,外人虽不知韩家与五郎的关系。却也断然不能挑当日年纪不大的五郎,何况还有个更招人恨的站在前面。

这几年,也断断续续的有信送来,至少,六娘从赵妈妈口中得知过,五郎在东京城的名声不显。

“一杯毒酒,”韩过缓缓的道,有些唏嘘,“那赵太监倒也算是个人物。”若没有点儿手腕,也没法子压的整个东京城的权贵大气也不敢喘,当日起了民变的时候,也是他才护的皇帝太后逃出宫的,却是没想到结局会来的这么快。

果然是他!

六娘闻言松了一口气,想到那个身材高大,颇有威严,对自己也算不错的赵太监,又忍不住有些唏嘘,“狡兔死,走狗烹,皇帝这一步棋怕是走错了。”

天下众人本就对皇帝冷了心,此事一出,便是身边的人怕也要离心离德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位曲先生早就名满天下,若是真有治国之才,先皇的眼睛又不是瞎的,怎么会让他继续教书?

原本东京城的局势就一直是以高压来震慑,赵太监在,还能苟延残喘些许日子,赵太监一死,这兵权也不知道叫谁拿了去,到时候怕是什么魑魅魍魉都钻出来了。

韩过闻言不由得回头看了六娘一眼,他就是得知此事才会特地告诉六娘的,皇权即将崩塌,局势会越来越混乱,身为皇帝亲信的五郎能有什么好下场?

却是没想到六娘神情淡定自若,半个字也没提及五郎。

“五郎……”

六娘闻言苦笑了一下,“我劝了他三年,他却始终不肯叫我告诉爹娘,如今这局面,我更是不敢告诉爹娘叫他们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