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然黑尽了,亏得有曹大人的手令否则就要犯宵禁了,这西地可不比东京城,宵禁的时间要早的多,何况是这漫漫冬日,原本就没什么路人在街上行走。

一进门,小喜就迎了上来,一脸的哀愁,六娘一问,才知道今儿个一整天家里都折腾去了,韩李氏带着人把芸娘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

原本的两顿饭,小喜和海棠减成了一顿,而韩家两老和顺娘几个更一口也没吃,家里冷锅冷灶的,下面的人都被韩李氏拘在自己房间里,而韩家两老并着顺娘和芸娘还有个孩子依旧关在韩李氏的房间里没出来。

六娘见状皱了皱眉,也不忙着回院子了,使了个眼色给白管事,白管事便识趣的赶着马车往后面走,六娘冲着小喜道,“我娘既然将人拘在他们自己屋子里,咱们也不能不吃东西,还要劳烦你和海棠姐姐帮帮忙,唤上白嫂子和小满小宛,好歹把一家上下的饭给做出来,我这就去瞧瞧那边是什么情形,就有劳你们了。”

小喜闻言舒了一口气,韩家出了大事儿没心情吃饭,也顾不上她们这些客人,可这大冷的天,只喝热茶也喝不暖和,六娘一出去就是大半日,她和海棠到底是外人,有些事儿就不好自己拿主意,只能饿着肚子等主人家什么时候想起她们了。

她倒也不介意六娘使唤她,笑着道,“你只管去劝劝伯母,这边儿有我和海棠姐姐在,定然给你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六娘安顿好了这一边儿,才往韩李氏的院子行去,踏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听着踩踏处积雪发出的咯吱声,六娘缓缓前行.刚进了院子,便听见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定睛一看,便瞧见顺娘卷曲着身子抱着孩子就这么蹲在韩李氏的房门外。

此刻院子里的光线昏暗.还亏得这大雪的天气,才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些,而她好些年不动针线,这眼睛好歹算是养回来些了才能勉强分辨出顺娘的影子。

六娘见状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连忙疾步走了上去,顺娘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六娘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搂着孩子哭泣。

六娘见状便仲手去抱那孩子,手触到孩子的脸颊,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她如今的身体可不大好,有些手寒脚寒的毛病,可这孩子的脸却是像冰棍似的,比她的手还要凉上几分,显然.这母子俩不是才出得门来的了!

“你做什么站在这儿?”六娘有些懊恼的道,一把抢过孩子,她虽不喜这孩子傻乎乎的样子.却也不会不认这个侄儿,看见顺娘这么折腾孩子,心头就是一阵火起,“你这么大个人也未必受得这冷风,还抱着孩子站在这儿,生怕他的身子骨太好了么?”

一边说,六娘一边仲手去拉顺娘,想要将她拉进屋子里去。

顺娘却是躲开了六娘的手,无比哀怨的看了六娘一眼,便又是低着头默默哭泣。

顺娘虽对六娘有照顾之恩.六娘却也不是对她毫无微词的,这丫头打小就是一幅闷葫芦的性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对与不对都舍不得多说半个字,但凡受了什么委屈,就是一个人偷偷的哭.旁人想要帮她也帮不上,这样的性子只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如今又看见她这样子,再摸着怀里孩子冰凉的手,六娘心头的怒火越发的往上冒,怒道,“你爱吹风就在这儿继续吹着!”

说罢,便要撩开帘子往屋子里走。

却是不想,顺娘突然伸手拦住了六娘的去路,一双哭的红肿不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六娘,天色昏暗,倒是瞧不清她脸上的疤痕了,却是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里带着无数的委屈。

看见顺娘这幅模样,六娘的心又软了下来,想顺娘自打五岁被卖进韩家,日日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说是养娘,却是如同丫头一般,原本还以为终有一日可以熬出头,好歹也能当一个正头娘子,老来熬死了婆婆,自己也就成一家之主了。谁知道竟然遇上了韩过,从正头娘子不明不白的混成了小妾,好容易怀孕生子吧,孩子不聪明伶俐便罢了,连自己也毁了容貌,真的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未来也没什么指望。

顺娘原本的见识就不多,一辈子学的不过就是伺候老人孩子并着锅碗瓢盆,出了这样的事,她又一向不硬气,除了哭还能有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