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而低矮的房中,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青色的帐曼经历了时间的侵蚀,已是被洗的褪了色,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姿容出众的女子,清丽的面容只叫人一眼看过去便忍不住想要多瞧几眼,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披在肩头,只将本就略带病容的小脸衬托的越发的瘦小,这一间简陋的卧室却是因为床上谢谢的躺着那位略带病容女子增色了不知几许。

此刻,女子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望向门口,眉头微微的皱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丝被上轻轻的画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自觉的,便将愁容带上了脸,那模样,只让人恨不得舍去千金,只为求她一笑。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女子闻声神色一整,越发的急切的望向门口,只听得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光线随着一个十四五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的身侧透入,让房间刹那间亮堂了起来,女子一挣,坐直了身子,望着那小丫头问道,“小坛,可打听得了?”

那名唤小坛的丫头也是满脸的愁容,见柳如眉坐直了身子,连忙疾步走到床边扶住她道,“奴婢没见到六姑娘和小满,白嫂子倒是在,却是什么都不肯说,好在遇上了饭店的伙计,花了些银子才知道原是前路出现了山匪,前些日子劫杀了好些个人,听说那被劫的商行很是有些名气,还与东京城的哪位亲王有瓜葛,如今这路过的客商都有些害怕。不敢过去呢。至于六姑娘出门做什么,就没打听到。只是听说徐掌柜留下的那几个管事这些日子都在忙着,不见天黑也不回客栈,或许就是为了这一桩吧?若山匪凶猛,怕是接咱们的人也没办法通过前面的一截路。”

顿了顿,见柳如眉一脸的若有所思,又道,“姑娘,您的病才刚好些,就不要想这些事了。左右您还要养些日子,山匪不山匪的与咱们有什么相干?闹的凶了。自有官府去剿匪,咱们就等着您养好了病,再缓缓的上路就好。”

这话,小坛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却是不敢说的,她巴不得前面的山匪闹的越厉害越好,韩家人没一个是真心待她们主仆的,若不是六娘纵容。下面的人怎么会前仆后继的来为难她们?如今她一边要照顾柳如眉。一边还要去干厨房的活计,将她弄到厨房帮忙,小满就不见人影了。小满憨厚,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显然是六娘的授意,如今小宛瞧见她就是冷嘲热讽,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巴不得山匪闹的越厉害越好,回不去正好回转东京去寻韩过,至少,在韩过面前,那些人不敢太放肆。

这些话,她在柳如眉面前说过,却是叫柳如眉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如今只有藏在心里。

柳如眉却是根本没听进小坛的后半段话。

她是风尘女子,旁的不说,见识却是不短的,与客人聊天除了风花雪月,也少不了一些奇闻异事,韩过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西北四联商行是做什么的,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四联商行是由西北的两家商行,并着东京城的两大商行联手开起来的,做的是如今正精贵的棉布生意,那徐掌柜正是西北四联商行的二掌柜,不巧,东京城的两大商行之一,荣元记便有传言其后台是一位亲王。

西边贫瘠,以前除了战马之外,便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往日少有大商行乐意到这儿来做生意,如今有了棉布生意,才有了这四家的联手,听说如今的秦州繁华一日胜过一日,边境上安抚了不少少民,以夷制夷,也算是安定下来了,即便如此,她却也没听说除了这四家之外还有谁的手伸到了西边儿,这一块,算是这四家的自留地!

六娘开始忙碌的日子就在两日前,也就是在徐掌柜离开的两日之后,显然,许多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出事的怕是徐掌柜!”柳如眉笃定的道。

“啊?”小坛闻言吓了一跳,对于自家姑娘的判断她是坚信不疑的,柳如眉冰雪聪明,否则也不能当上行首,要知道,就算是妓女,也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是只有一张脸就能当上行首的,有些女人,甚至不需要多漂亮,也可以备受男人的追捧。

小坛的下一个反应便是,“还好姑娘病了!”说完才发现不对,又急急的解释道,“奴婢不是说姑娘病的好,奴婢的意思是……”

柳如眉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倒是咱们的运气。”也是六娘的运气!

想到如今不知死活的小喜,六娘还是好好的,显然是好心换来的好报,当日若是六娘撇下了她,如今怕是也是不知死活。

想到了这里,柳如眉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原本有些虚弱的身体竟然添了不少力气,坐直了身子吩咐小坛道,“替我把琴摆出来。”

六娘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琴音,是什么曲子她不知道,说来也可笑,她虽在大宅院里呆了这么久,却是从没听过人弹琴,那调子很是古怪的从隔壁悠扬的传来,不太通音律的她,却是不知为何听出了弹琴的人很高兴。

弹琴的人很高兴,她却不见得多高兴,出师不利的情况下,听见隔壁有人欢笑,她完全无法与隔壁同乐。

两天了,徐掌柜留下的六名管事,除了派了一个人去东京城报信以外,余下的五个并着一个白管事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而六娘与这五名管事之间还有些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