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义素紧抿着嘴唇,没再回话。千钧公主只当她已经心领神会了,挥挥手,重新拿起绣绷懒懒道:“好了,你退下吧!”

出了房门,景义素快步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什么愤然郁闷都涌出来了。她脸色青中带红地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台,闷闷道:“我又何尝想来这锦城?我又何尝想嫁什么金印王?一切都乌王太后使的手段,让我作为滕妾陪嫁过来,我何尝愿意?你们这些女人,个个都怪我生得太好看了,怎么不怪怪那些男人永远都是贪色的呢?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真要嫁进了金印王府,那就没回头路了!”

烛台前,景义素颦眉思量了起来。没过多久,她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飞快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然后开门出去了。

她决定在一切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逃了。她不想嫁给什么金印王,更不稀罕什么乌王太后的侄儿,她这辈子还没找到足以让自己砰然心动的男人,不想像千钧公主那样,就此枯萎于一间大宅。

离开白鹤馆,景义素心情忐忑却也激动地快行于热闹的街市上。看见穿行而过自由自在的人们,她心里对自由又更憧憬了一番。她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明日再混出城去,然后永远地消失。

“姑娘!”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忽然窜出,用胳膊圈住了景义素的腰,她惊了一跳,扭头正要怒骂时,却忽然僵住了。跟着,她就被那个男人拖进了旁边漆黑的小巷子里。

“你放开!”景义素用力地推开了那个男人,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男人退后了几步,问道:“想去哪儿啊?”

“与你有什么关系?”巷子里光线极暗,唯有淡淡月光照在头上,就算不太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但仅凭他那一身气味儿以及说话的口气,景义素就能认出他是谁,除了震天斗,还会有谁?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你的女人太多了,但我绝对不是那其中一个!你还有胆子出现在锦城,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抓起来吗?你如今可是炎国的通缉要犯,戈国和郑国都在帮忙通缉你呢!”

“怕什么?谁会知道我来了?再说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人被那个金印王染指呢?”

“你闭嘴!”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去找你的魏竹馨吧,你跟她不是正在亡命天涯吗?不要来烦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你滚!”

“景义素,你这什么态度?”震天斗带着幽冷的目光迈近了景义素身旁,“你居然恨我?当初在寨子里是谁放了你一马,你居然还恨我?”

景义素被他眼里迸出的幽光吓得连连后退:“不是吗?若不是被你掳劫了,我又怎么会名声受损,以至于被人嘲笑?我原本可以有很好的婚姻,但全都被你给毁了!到头来,我还得以滕妾的身份陪嫁,你说,我能不恨你吗?”

“那很简单,”震天斗拍了拍心口,豪迈道,“跟了我不就行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你还想要什么很好的婚姻?实话告诉你,我这趟来锦城就是为了找你,我要带你离开这儿,你跟我走吧!”

“你疯了吗?你不是已经有了那魏二小姐了吗?”

“我跟她只是露水情缘,做不了一辈子夫妻的。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想着你,这回听说你要作为滕妾嫁给郑憾了,我立马就跑来了。你说说,在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

“我不会跟你走的!”景义素紧贴着冰冷的墙面拒绝道,“你已经把我前半生毁了,我不会再让你把我后半生也毁了!震天斗,你放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若再不消失,我就喊了!”

“什么意思?”震天斗一掌拍在她右后侧墙面上,凶光微露道,“我山长水远地来接你,你居然还不给面子?早知道当初在山寨的时候我就该把你给睡了!当初看你可怜又懂事,就想留着你洞房花烛夜再吃,没想到你居然只是拖延时间,等着官府来救,就因为这样,你这口食儿我等到现下都还没捞着一口吃,你觉得我会轻易放弃吗?”

“不放弃你还想怎么样?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要是被人发现你在锦城晃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告诉你,景义素!”震天斗目光凶狠地指着她喝道,“就算我没好下场,我也要先把你这口食儿咽下去!老子被你坑得那么惨,整个山寨都没了,还要去魏竹馨那女人手底下讨饭吃,这都是谁害的?还不都是你!今儿,你不走也得走!”

“救命!救……”

“再嚷,再嚷老子一爪掐死你!”

“放开!救命!”

两人正在墙角处抓扯时,一个满带嘲讽的声音幽幽地从不远处暗影下传来:“这是干什么呢?这种事儿不得两情相悦?强来可不怎么光彩啊,震大头目!”

“什么人?”震天斗惊蛰般地转过了身。

“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咱们前日夜里才碰过面呢!”

“林蒲心?”

震天斗心里暗暗地叫了声不好,抽身想逃,却被早守候在另一头的江尘给堵了回来,他已无路可逃。自己的行踪什么时候暴露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审问紧接着在那间小酒肆后院里进行开来。已经被五花大绑成了螃蟹的震天斗不愧是惯走江湖的,到了这节骨眼上,他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已与魏氏没什么干系了,早一年前就分道扬镳了,你要问我魏氏现如今在哪儿,你恐怕是问错人了!”震天斗靠在椅背上,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无畏缓步走到他跟前,抄手垂眉地看着他:“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用跟我打这些马虎眼儿了吧?方才威胁人家景小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要不是她,你也不会落到在魏竹馨手底下讨饭吃的地步,可见,你依旧是魏竹馨的忠仆啊!魏忠仆,你就省点骗我的心思,好好把我方才那个问题回答了吧!”

震天斗有点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耸耸肩道:“好,既然都被你识穿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还想提什么条件?”

“我把魏氏出卖了,魏氏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只能又去亡命天涯了。你替我准备足够的银两,马车,把我送出城,出了城我自然会告诉你魏氏的下落。当然,那个女人也是必不可少的。”震天斗朝一旁的景义素努努嘴道。

景义素连忙躲到了江尘背后,使劲地摇头道:“不!我不会跟他去的!我死都不会跟他去的!江夫人,请您别把我交给这个恶魔,更别相信他!他说话从来就没一句真的,他未必会把魏氏的下落如实地告诉您!”

“你个死女人!”震天斗斜瞪着景义素骂道,“我真的就没一句实话?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吧?这话总归是真的了吧?当初要没我怜香惜玉,你如今还能身家清白地陪嫁做滕妾?做人要知恩图报,知道不知道?”

景义素把脑袋一缩,彻底躲在了江尘后面。江尘冲震天斗翻了个白眼,极为不屑道:“让人家知恩图报?你这脸皮果真厚得跟魏氏一样,不愧为魏竹馨的忠仆啊!少磨叽其他的,老实交代,魏氏的老窝在哪儿?这趟你来锦城是做什么的?”

震天斗回了江尘一个白眼,晃了晃脑袋道:“不都跟你们说了吗?我就是为了这女人来的!我是背着魏竹馨跑来的,要是被她知道了,你们认为她会让我来吗?想事情动动脑子好不好?”

“没看出来你还挺痴情的呢!”江尘酸讽道。

“那是当然!”震天斗还流露出了一点小得意,“我震天斗虽说只是一介莽夫,但对女人那是真心不二的。我跟你们说,让我说出魏氏的下落没问题,反正我也早不想跟着那帮人混了,你们给我银子和那个女人,我保准把实话都告诉你们,怎么样?这买卖很划算吧?”

“我要不把那个女人给你呢?”无畏冷冷问道。

“那很简单,那你们就别想从我嘴里得到半个字!嘿嘿,我知道你们这两年一直在找魏氏,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是不是很着急啊?着急的话,就用银子和那女人来跟我换啊!我震天斗是讲江湖义气的,你给了,我就立马告诉你魏氏的老窝在哪儿!”

“你会讲江湖义气?你从来都只会见风使舵吧?”

“江夫人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了,好像除了我,没人还能告诉你魏氏的老窝在哪儿了,你要不把握好这个机会,你恐怕还得继续漫无目的地找咯,”震天斗笑得抖起肩来,“不过我担心等你找着的时候,人家可能早挪窝了,因为我听说最近魏氏正在商量挪窝的事情,他们极有可能会挪去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到时候你找起来就更麻烦了。”

无畏眸光微暗:“他们要挪窝?原来的地方不好吗?”

“好是好,也算够僻静的,但我听他们说好像那个地方已经不够魏氏招兵买马的了,他们打算挪个更大的地方。你可能不知道,魏氏这两年都没有歇着,暗中在江湖上召集了不少旧部,原先魏氏的,甚至从前稽国的,都有。这些人凑合起来,也有不少人了。”

“他们是打算攻回博阳吗?”无畏蔑笑道。

“是不是打算攻回博阳我知道,但那帮子人就没消停过,指不定哪日就杀到你跟前了,所以,打我这儿买消息过去是你最明智的决定,你可以趁魏氏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将他们一举歼灭,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