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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佛身的心念升起, 一道金色佛光一一点亮珠串上的一十八粒佛珠, 更有一尊尊罗汉虚影闪现隐没。这金光、罗汉出现消失的那么须臾间,却是一层层的禁制叠加,牢牢地护持着净涪本尊周身五丈方圆地域。

佛身的动作迅速, 魔身的动作也不慢。

但见山间蒸腾的山雾被一道无形的流风卷起, 无声无息间飘荡着落在净涪身侧, 散成一片细薄近无的水气。那近乎无形的水气中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黑影, 又在佛身布置的那些禁制法阵之外套了一层封禁。

这些封禁层层叠叠堆彻,相互呼应, 相互加持,虽然不是同出一源, 但这么一层层的套下来,威能却比单独设立的时候陡增了数倍。

就在这些禁制一层层套落的那一刻,净涪的眼睑落了下来。

佛身和魔身各有动作, 净涪本尊却安安定定地坐在原地,静心体悟那一缕佛意。

他以佛家真意碰撞魔道真意, 又在两家真意碰撞间体悟出另一种无正无邪, 无善无恶的模糊真意......

不知不觉间, 净涪竟入了深定。

另一边还在忙活着诸般杂事的白凌察觉到净涪那边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往净涪那边望去。

他见净涪手上捧着一卷佛经,微垂了双眸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轻浅悠长,气息飘渺若无, 一时间惊在了原地。

过得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拿定了主意。

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心念一动,稀薄的神识从识海中艰难探出,激活了腰间挂着的那一枚玉符。

玉符上乍然闪过一道流光,流光激发而出,化作一道光罩圈住了白凌身周一尺左右的地方。

待到这一道光罩显化出来,白凌才松了一口气,他将手上拿着的物什放在地上,然后就坐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动作委实不算轻悄,但他弄出的那一点动静却没能穿过他身前的这一道光罩,影响到另一侧的净涪。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他也确实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就可以了。

因为这道光罩护持的本就不是净涪,而是他自己。

白凌一直牢牢地记着他第一天来到净涪身边时净涪令他记下的规矩。

他也记得牢牢的,丝毫不敢遗漏。

因为他不想失去随侍净涪身侧的资格,更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性命。

别看现在净涪没有布下任何禁制阵法,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沉入定境,但若真的有任何人,不,任何东西,不论是有气的还是没气的,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但凡敢有些许动作触碰到那一层层警戒线,好看的绝对不会是坐在那里的净涪。

白凌抹去脑海里闪现出来的那些过往,耐心地等待着胸腔里的心脏恢复成往日的心跳规律,才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

可才过得一会儿,白凌竟听得远远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没过多久,那浓重的暮色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在那人还在远处之前,白凌先就看见了那一身熟悉的灰色僧袍。

来人是一个僧人。

待到那僧人到得近了些,白凌也就看清了一点。

这僧人的面容尚且带着几分稚嫩,虽然行止算得上稳重,却也能明明白白地看出些许生涩。

这是一个少年僧人。

那少年僧人似乎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他看了看垂目端坐的净涪,又看了看正往这边望来的白凌,笑了笑,合手向着白凌一拜,便在那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白凌起身,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便还在原地坐了下来。

有了外人在,白凌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闭着眼睛坐着了。他虽还坐在原地,但一双眼睛不过是虚虚闭着,他的眼角余光却从那眼睑的缝隙中透出,丝丝缕缕地瞥向对面的那一个少年僧人身上。

夜色渐渐地深了,光线也越来越暗,但修士的视线不比凡人,所以哪怕到了这个时间,处在这样一个昏暗的环境里,白凌还是能够将对面的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个少年僧人面目俊朗,唇间天生带着一缕笑意,越发衬得他的面容纯朗干净。这会儿他坐在黑暗中,夜色一点点浸润了他的眉眼,却仍旧没能遮掩他的风采,反而越发衬得他明耀夺目。

这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少年。

白凌小心地打量着他,心底不禁升起几分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