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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净昂从最初的那一声木鱼声中回神, 白凌已经念诵了好几段经文了。

净昂回神后, 也没来得及自责或是多想些旁的什么,只近乎本能地放空自己的脑袋,循着那一声声规律木鱼声的指引沉下心来, 合着白凌的节奏诵读一部《佛说阿弥陀经》。

净昂的动作不大, 却连白凌都影响不了, 更别说是净涪了。

开头的这番小插曲过后, 三人今天的这一场晚课便再没有波澜,顺利地结束了。

净涪将手中的木鱼和木鱼槌子收回褡裢之后, 一个抬头,便看见了一张纯朗干净的年轻面孔。

是净昂。

净昂他也没有急急地凑过来, 而是很规矩守礼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待着净涪的注意。

待到净涪往他那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是合手向着净涪一礼, 和声问道:“打扰师兄了,不知师兄现下可有闲暇?”

净涪笑着点了点头, 又向他招招手, 示意他坐过来。

净昂唇边笑意加深, 顿时就消减了他那一直拢在眉心处的浅忧。

白凌眼见着净昂和净涪坐到了一处, 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他合手向着净涪和净昂一拜,便取出了他早前就取来的山涧清水,开始就着篝火烧水。

净昂坐在净涪身侧,却不说话,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坐着。

净昂不说话, 白凌不敢说话,这篝火堆附近便没有人开口说话,一时间,这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界没有了半点人声。

可即便是和两个陌生人共处在这样静默的环境里,净昂却半点不觉得压抑和生硬,恰恰相反,此时他心底流淌着的,是那种难得的宁静和安和。

这种感觉令他如此依恋,竟不愿意有被任何人打扰。

就算是他自己,也照样不可以。

对于净昂的这点小心思,净涪猜得到一二,但净昂不算碍眼,他也就没有太多计较。反正,净昂他也就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全然没有打扰到他不是?

净涪略略等了片刻,也就不在理会净昂,只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来。

这一个木盒里,放着一把小刻刀和一个小葫芦。刻刀和葫芦的边上,还放着些红绳。

净涪先取了那小葫芦出来,拔开葫芦嘴儿往手掌上一倒,便有一粒不大不小的菩提子从葫芦里滚了出来,落入了净涪摊开的手掌中。

白皙的手掌,红褐色的小珠子,映着那艳艳的篝火火光,竟凭空生出一种夺人心神的吸引力来,直令人移不开目光去。

净昂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净涪的手。

净涪却不理会他,只捻起了木盒里放着的那一把特制小刻刀。

这把小刻刀的手柄极长,刀锋却极细极尖,用在旁的地方或许有诸多不足之处,可拿来雕刻净涪手上的那一颗小菩提子,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净涪一手拿定那一颗小菩提子,一手捻住小刻刀,垂眸静坐。片刻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自然而然地垂落在那一颗小菩提子上,拿着小刻刀的手手腕以细微到几近于无的幅度抖动。未几,一个接着一个的蝇头小字便出现在了那一颗菩提子表面。

净昂的目光自净涪取出菩提子之后便没有离开过净涪身侧,而当净涪拿定了那一把小刻刀之后,他的脸色也是一正,便连身体也都坐直了些许。这会儿,净昂也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叨出声。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洗、足、矣,敷、座、而、坐。’

随着最后的那一个“坐”最后一笔的成形,那菩提子上刻录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一点金色的佛光,这佛光初初不过一点,但这么一点一点的佛光随着文字串联起来,却是凝成了方正整齐的一片。

这一片金色佛光虽然只停留了一刹,很快就隐没了下去,而随着这片金色佛光的隐没,刚才还显得颇为神异的菩提子立时就恢复成了它最初的模样。

一颗红褐色的再普通不过的菩提子。

但净昂却知道,这一颗菩提子和早先的它已经不同了。

净昂定定地看了那一颗菩提子一眼,便就抬起视线,往上望向净涪那映着红艳火光的脸。

净涪的那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比他的手还摄人心魂,但这一切,却都远远比不上净涪那一双既沉又透的眼睛。和他那一身似是弥漫在这一片无边的夜色中,又似是超脱于此间一切的气度就更比不得了。

净昂半响回神,才醒悟过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着那一小段经文,心中更有种种疑问喷薄,恨不得立时就张口从净涪那里求一些答案来。但他终究按捺了下来,硬是等到净涪又完成了一颗菩提子的雕刻,才抓住那一点空暇时间问出声来。

“净涪师兄,你刚才雕刻的......是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