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皇贵妃面有怒色,"我之前才刚叮嘱了,要好好约束晚辈子弟!你们倒是好,才过了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事!眼下时儿被禁足,我如何敢胡乱开口?!"

李杨氏拭泪道:"可是闲哥儿明摆着是被陷害的……"

贤皇贵妃冷哼了一声,"陷害?!难道他驱车横行闹事,难道也是被陷害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非他德行亏缺,岂会招了算计?!"

李杨氏嗫嚅道:"难道就看着闲哥儿死吗?——那老妪的儿孙怎么也不肯罢休,给多少银子都不成,如今十几号人都跪在顺天府尹外,非得要闲哥儿偿命不可!"

宜萱淡淡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按理说交通事故,搁在后世,只要别逃逸,认罪态度又良好的话,也就蹲几年大牢.可清朝的刑罚,相对可要严重多了,不过对于这种非故意杀人,若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也多是判个流放之类的.

可现在,受害者家属闹起来,就着实不好应对了.

李杨氏一噎,"可闲哥儿又不是故意的,着实罪不至死啊!公主深得皇上喜爱,若是您肯求情……"

"舅母!!"宜萱怒瞪了他一眼,"现在到底是一个堂侄儿重要,还是你外甥弘时重要?!"

李杨氏脸色露出难色,"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了吗?"

宜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事儿若搁在寻常时候,的确大有转圜的余地,但是现在不同!"——这事儿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弘历一手谋划的R不说那撞死人的环节就有些问题,但看那在顺天府外求公道的老妪儿孙.便不正常!寻常人家敢和皇亲叫板吧?若无人背后撑腰,他们如何有这个胆量?!

但又能如何,人家是受害者,难道还不许孝子孝孙给老妪求个公道吗?!所以说,这一回李闲,救不得了.只看汗阿玛那头,肯不肯手底下松一些.留他一条命.判流放之类的.

李杨氏气恼地道:"那老妪的四个儿子家明明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偏生不肯收银子私了呢?!"——对于这种非故意杀人案,受害者亲属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判案结果.

宜萱沉声道:"或许是有人许诺了他们更多."

这时候,徐一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娘娘,出事儿了!镶白旗支的李佳氏族长,一等轻车都尉阿克楚上了折子.说本朝太祖年间,并未有李佳氏子弟南下!并参奏正白旗光禄寺卿支李佳柏绶‘谄媚宫妃,朋党皇子’!"

贤皇贵妃的嗖的站了起来.她身躯渐渐颤抖,她仰头看着彩绘鸾凤的横梁,喃喃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李佳氏虽然不是一等一世家大族,但是在满军八旗均有分布.不过以上三旗的正白旗,就是光禄寺卿李佳柏绶这一支最显贵,其次便是下五旗之首镶白旗的轻车都尉李佳阿克楚这一支.两支在满人顺治朝以前.还是一大家子,不过后来顺治按功分旗.李佳柏绶的祖父被分到了上三旗,李佳阿克楚的祖父被分到了镶白旗.

所以,这一大支的李佳宗谱李佳柏绶和李佳阿克楚都有,光禄寺卿柏绶能伪造太祖时候有子弟南下谋生,自然阿克楚就能证明没有这回事儿.至于谁真谁假,自然就有得扯皮了,毕竟是百年前的事儿了,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不过,人人心里都明白,李家就是汉人李家,跟满军旗李佳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原本李家出了个皇贵妃,皇贵妃的儿子还是极为有望的太子人选,自然李佳氏愿意接受.但是这么多支的李佳氏,李家只能融入其中一支,其他支的自然沾不到好处,所以轻车都尉阿克楚不甘心此消彼长,不甘心让正白旗李佳氏势力随风涨.所以才有了这本奏折.

李杨氏怒道:"咱们李家和阿克楚也没什么仇怨啊!为何要坏李家抬旗的大事!"

宜萱道:"这些老牌的满军旗人,自然是瞧不起汉军旗.所以只需有人从中挑拨一二,自然就会有人跳出来.何况这两支李佳氏本就不合."——这两位族长的祖父虽然是亲兄弟,可却不是一母同胞,自然就有些龃龉了.

李杨氏愤愤道:"阿克楚就不怕得罪皇贵妃娘娘?!"

宜萱叹道:"弘时禁足,李家子弟下狱,明摆着大厦倾颓,自然有人要上来踩一脚!"——额娘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确一点都不错.朝堂上的争斗,才是最激烈的.

李杨氏慌了,"娘娘,咱们李家抬旗的事儿,皇上可是一早答允的了!这事儿也不能黄了啊!"

贤皇贵妃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自打时儿禁足,皇上没来过我这儿了.我就算想周旋,也没机会呀."

宜萱脸色也是凝沉着的,"不止李家抬旗的事儿说不准了,就连立额娘为后的圣旨,也一直都没下来呢!"——这点才是宜萱最在意的.

贤皇贵妃扶着额头,"这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全然是不给咱们一丁点喘息的时间呐!"

李杨氏急忙起身上前,"娘娘!您可是李家主心骨!您可得想想法子呀!"

贤皇贵妃苦笑了笑,"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全都只能看圣意如何决断了."

李杨氏急得连连跺脚,"天杀的!到底是哪个断子绝孙的,如此手段阴损?!"

宜萱亦露出苦笑之色,"夺嫡之事,本就事关身家性命,自然是有什么手段都要倾力使出."——弘历谋划两年,一朝出手,的确是招招触动要害啊!

可宜萱更关心的是,这个弘历……到底是谁?!她是决计不相信,这

个弘历可以前那个狂妄,无知的四贝勒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