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愕然,"宁古塔的……年大将军的三子怎么了?!"——她记得当初,年羹尧赐全尸,其子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其余年氏子弟一律罢官,三代不得续用,亦不许参加科举.``し

年贵妃的眼角积蓄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死了,都死了!!本宫的二哥死了之后,竟然连香火都无人可诡!!他就算有千般过错,也不该断子绝孙啊!!皇上……一面要晋我位份,一面却叫人害死了年富,年斌他们!这叫我如何能不恨?!"

宁古塔偏远荒寒,既死人,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年氏子弟本就娇生惯养,受不了那里的苦楚,可是合乎情理的.可纵然不是汗阿玛亲手所害,也是因他而死.

只是——

"贵妃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宜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年贵妃道:"是皇贵太妃差人告诉我的!若非她相告,我竟不知三个侄儿已经化作枯骨!!"

佟佳皇贵太妃——当真不是简单货色!年氏三子,死在宁古塔,怕已经有几年了,否则年贵妃不会是"化作枯骨"这样的话,而这件事,汗阿玛怕是也早就知道,只不过隐瞒了这一切,没有告诉年氏罢了.

而如今,被佟佳皇贵太妃挑破,可以说这一招正中要害!

如此一来,就算汗阿玛肯修复和年氏的关系,年氏也决计不肯!!年羹尧的死,或许已经因为时间的过渐渐淡化,可年氏三子之死,不但是将曾经的伤疤揭开,更是在上头再多加了三道血淋淋的伤痕.

历经宫闱三十余载的皇贵太妃佟佳氏,真真是心计了得!她无需对汗阿玛开口说,就让年氏自己激怒了汗阿玛,不但让皇贵妃之位泡汤,让叫年氏失了封号!

不过,圣旨已下.便表示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年氏这个唯一可以重新翻盘的机会,也化为乌有,而且以后她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日后,就算年氏肯放下身段.汗阿玛也不会再给她机会了.身为帝王的威严被挑衅,汗阿玛只略示薄惩褫夺年氏封号,已经算是从轻处置了,可也表示他真的厌弃了年氏.

"娘娘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过得更不易."失了封号的贵妃.无疑会成为许多人明里暗里嘲讽的对象,表面上无人敢做得太过,可背地里,只怕要受些难听的话.这宫里,永远不乏拜高踩低之人.

年贵妃淡淡道:"我既然顶撞皇上,便料想到如今的结果了!这两年我闭宫礼佛的日子,没也少听到闲言碎语.日后,左不过也是这么冷冷清清过下罢了!好歹我还有贵妃的位份,她们总不至于做得太过."

宜萱叹息一声,"您就不怕汗阿玛迁怒七弟吗?"——弘昫.可是年氏的命根子.

年氏道:"他不至于.再怎么说昫儿也是他的儿子,再有过错,也是我一人过错.日后,皇上顶多冷落昫儿罢了."——说到最好,年氏眼底终究有了愧色,"是我对不住昫儿,是我这个不中用的额娘连累了他."

"我如今,只有昫儿这一个孩子,不但不能给他最好的,反叫他因我失皇父的喜爱……"年氏声音哽咽如潮.瘦削的身躯微微颤抖,"可是我,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讨好皇上!我做不到忘记二哥的死,忘记三个侄儿的死!!这份恨,这段怨,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一辈子也放不下!!"

看着年氏激愤嚎啕的样子.宜萱不禁心中有些难受,时也,命也.这世上,终究是破镜难圆的多一些.何况是有这个这样血淋淋的杀兄之恨?

怪不得年氏如此,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放不下吧?没有人有义务原谅杀死自己哥哥又间接害死侄儿的凶手.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哪怕哪个是人是她的丈夫,哪怕她的兄长真的有罪.

身为妹妹,没有大义灭亲的义务,偏袒自己的家人,是所有人都有的人之常情.

年氏没有错,而汗阿玛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这个因果.

一时间,宜萱心中感慨颇多.

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衫小宫女进来禀报说,七阿哥已经从南薰殿回来了.年氏听了,急忙擦干眼泪,又跑梳妆台前,给自己补了补妆容,让自己看上没那么狼狈可怜.

弘昫如今也长高了许多,有些瘦削的孩子跟着小大人似的,他分别向生母年氏与宜萱这个姐姐请了安,才规规矩矩坐在绣墩上.

年氏问及南薰殿之事,弘昫道:"汗阿玛今日考校功课,儿子都回答上来了,可汗阿玛却没有夸奖儿子."弘昫的表情有些落寞.

年氏眼圈一红,她自然明白,是她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她道:"昫儿书很用功,以后额娘夸奖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