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太妃替弘历说情,宜萱倒也并不意外,好歹先帝晚年的时候,曾将弘历寄养于景仁宫.小说し这份养育情分,终究还是有兄量的.

宁寿宫中燃着的檀香格外温和而隽永,细细一闻,便知上乘.

皇贵太妃如今褪了艳丽的着装,只穿了一身紫棠色八吉万字织金缎服,外头是一件寿字加金锦对襟坎肩,已经渐趋衰老的面庞上反而多了些许温敦佛性.这个屹立先帝朝后宫三十载的贵妃,看似不管事了,可如真开口,连贤皇贵妃都不能轻易拒绝.一则出于往日情面,二则是不敢笑视皇贵太妃的身份与家世.

"我听说,贤皇贵妃日后有意把皇贵妃的位子让给年氏?"皇贵太妃忽的问了这么一句.

贤皇贵妃李氏眉心一沉,这件事知道的内情的不过寥寥,皇贵太妃又是如何知晓的?李氏自知辈分,也不好追问从何得知,便道:"确有此事."

皇贵太妃脸色板了板,嘴唇一抿,不愉地道:"这可不合规矩!"

贤皇贵妃微笑道:"皇上就是规矩."

皇贵太妃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反倒脸上淡了不愉之色,眉宇温和地道:"我知道,皇帝跟前,有邪你不方便说.此事既然违背祖制,便让我跟皇帝谈谈吧."

宜萱温柔的脸颊上含着微笑,"皇贵太妃素来不理内外事务,怎么如今愿意操劳?可是四弟所求?"——弘历前脚走,皇贵太妃便说了这些,若说这里头没关系,宜萱是怎么都不信的.至于弘历,是如何知晓额娘要给年氏请封皇贵妃之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汗阿玛的养心殿有弘历的眼线,第二个就是额娘的永寿宫有眼线.二者相较,宜萱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皇贵太妃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她端庄地道:"弘历终究是分府出的阿哥了,怎么会插手内宫之事呢?不过是我听见奴才们碎嘴说起此事罢了."

贤皇贵妃李氏眼梢轻挑,此事她除了萱儿,只叫几个心腹之人知晓.又怎么可能走络声出?的确,大封六宫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给年氏晋皇贵妃的事儿,贤皇贵妃从不曾叫人泄露出半分.

佟佳皇贵太妃既然如此解释.贤皇贵妃也不好追问下.

宜萱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惠贵妃娘娘似乎与皇贵太妃并不曾有龃龉."——所以说,您老人家好好颐养天年不好吗?非得折腾惠贵妃这个已经青灯古佛度日嫔妃不可吗?

这话佟佳皇贵太妃听在耳朵里,很是觉得不顺,可她还想着自己的娘家兄弟的孙女能婚配给宜萱的儿子,故而没有露出怒容,她语气端和地道:"并非我要为难年氏,只是一旦立了中宫,便没有再立皇贵妃的道理,否则一个皇后,一个副后.到底谁为主?!"

贤皇贵妃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挑拨,反而道:"年氏如今也不容易."

佟佳皇贵太妃淡淡道:"一个贵妃之位,莫非还亏待了她不成?!何况这几年,她只一味礼佛,都忘了伺候皇帝的本分了!这得德行,如何配得上皇贵妃之位?!"

这话里浓浓的都是不满,宜萱从里头品出了酸意,也顿时明白了,佟佳皇贵太妃为何要对与世无争的年氏开炮了!原来,不过是女人的妒忌罢了!女人的妒忌.可不会因为年华老而淡!佟佳皇贵太妃用三十年的时间才混到了如今的尊位,而年氏才二十来岁,居然也要封皇贵妃了,这叫佟佳皇贵太妃情何以堪呢?

宜萱看了看额娘.额娘也在看她,母女俩彼此露出无奈的笑容.

佟佳皇贵太妃显然是笃定心意了,便道:"此事,我意已决!若我不晓得便罢了,若晓得了,决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贤皇贵妃忙好言劝慰道:"您这又是何必呢?"

佟佳皇贵太妃板着脸.一副不容动摇的模样,"祖制就是祖制,岂容违背?!"

母女再度相视一眼,宜萱眼珠一转,便笑道:"汗阿玛一直一心弥补惠贵妃,若皇贵太妃旨意阻拦,因此而与汗阿玛生了嫌隙,岂非不值得了?"

佟佳皇贵太妃眉心蹙了蹙,不得不说,宜萱这句话算是一阵见血了,她不当年氏是一回事,可她却不能不重视和皇帝的情分.但是她终究只是皇帝养母的妹妹,关系上又远了一层,这里头的情分,的确是经不起消耗的.

佟佳皇贵太妃没有再提年氏的事儿,只与李氏,宜萱母女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母女才离开了宁寿宫.

宜萱自然是要出宫会公主府了,巧,子文在——自然是翻墙来的.

寝殿内已经焚了宜兰香,气味很是怡人,宜萱坐在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牛乳燕窝慢慢喝着.

"我总觉得弘历的变化,太不寻常了些."宜萱忍不住蹙眉道.

子文霸占了宜萱最心爱的琉璃美人榻,枕着宜萱柔软的孔雀羽绣织锦缎引枕,一派懒懒,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他抬了抬眼皮,"哦,既然如此,我叫三首查查就是了."

宜萱撇撇嘴,反正她不觉得三首那个呆木木的大块头能查细致活,不过也懒得挤兑子文,便道:"子文,你说一个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子文一副"你太大惊小怪了"的模样,"怎么不能?你亲弟弟不就是个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