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之焕的院子出来,宋酒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钱改容在院外的粗大柳树下等了许久,见她出来,问道:“你无事吧?”

宋酒扭头一看,第一眼就觉得钱改容清瘦了不少。不过清瘦也有清瘦的好处,至少他如今的脸看着不如最初那般女气。棱角分明的轮廓,因清瘦而更显凌厉的眉峰,愈发凸显他的男子气概。

“钱改容,你这是到王宅作客?”宋酒嫣然一笑,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钱改容一怔,随即点头。虽然宋酒笑容满面,但是他依旧能察觉到她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愁意。“你和他之间,可还好?”

宋酒收下钱改容关切的眼神,感激道:“无事,老样子而已。我和他斗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日后不会有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钱改容率先走在前头,略显宽大的纱袍在凉风中轻轻鼓起,随即翻飞开来。宋酒站在他身后看着,登时觉得他此时像极了一只白鹤,展翅欲飞。

快步跟上钱改容,两人在池边的柳树荫下徐徐前行。凉风拂过柳树间,发出娑娑的响声,极尽欢愉。

“你快要回京复职了吧?”宋酒扭头笑问。

钱改容点头,“再过几日就要动身了,本来要早些去的,因为瘟疫的事情耽搁了。好在官家并不怪罪,给了充裕的时间准备。”

宋酒笑道:“如此甚好!钱改容可是要成为大理寺卿的人,怎能一直闲闲散漫?”

钱改容脚步一顿,在池边的游廊下停住。宋酒见他停下,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大事,关切一问:“何事?”

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是游廊中央的一处重檐亭,亭檐遮挡了大半的光线,是以钱改容的面容有一半隐在暗处。

钱改容沉思片刻,双眼凝视着宋酒的眼,缓缓说道:“近日来,我一直在犹豫,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对你讲。”

宋酒痴笑道:“犹豫?这可不像钱改容你的行事风格!既是要对我讲的,但说无妨。你我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钱改容望着宋酒挂着笑容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啊?”宋酒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否则怎么会听见钱改容念诗给她听。

钱改容见他怀疑的神色,解释道:“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宋酒点着头,细细品了品钱改容方才念过的诗,心中顿时一阵讶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钱改容会念情诗给她听。

她和钱改容不过是君子之交,自己何时让他起了这种旖旎的心思?真是罪过啊,罪过。

“这……”宋酒思忖了一番措辞,干笑道:“方才的诗念得不错,感情真挚,神韵丰满。不错,不错。”

钱改容见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猜出了诗中的意思。她如此说,不过是在逃避。可他不想在逃避了,天知道他夜夜坐于灯下,想的念的都是她巧笑倩兮的面容。“宋酒,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日将此话说与你听,权当是随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