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顾听着谷夫人与阿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拱手尊敬地对着谷一椿道:“请谷老出题。”

谷一椿端坐其位,只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宋君顾,一派师者风范。“我且问你,你欲以我为师,何故?”

何故?

宋君顾打算拜谷一椿为师,最初只是想和钱改容一样,想着科举中第进后进入大理寺为卿,如此便可护着阿姐一世无忧。可男儿当志在四方,若是说出这个理由,定会令人以为他眼界甚窄,更会被谷一椿瞧不起。可若是不讲清楚,就是欺瞒师者,又会显得他拜师的诚意不够。

心中飞快地思虑千般,在谷一椿的犀利注视下,宋君顾坦然答道:“君顾欲拜谷老您为师,一是为孝,二是为志。孝,是为了保护阿姐。等君顾积蓄力量之后,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而志则关乎自身。”

宋君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谷老想必清楚,论繁华,汴京为首,临安次之。”

谷一椿点头,“然也。”

宋君顾又说:“汴京虽是在天子脚下,但仍有杀人、偷盗、抢掠之事发生,更遑论临安?然而君顾详览我朝的律法,漏洞仍存,尚不完备。各地的推官虽然清明,尚不能将犯法之人绳之以法,只得任其逍遥自在。长此以往,国风日下,繁华之都亦会成一片苍凉之地。”

谷一椿捋一捋胡须,未作评论,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在何处?”

宋君顾闻之一笑,似有叹息之意。“若是以前,君顾定以为一国强盛源于兵强马壮,而天下繁华则是依靠贤君的圣明治理。而今却不然,君顾以为,兵强马壮、天下繁华的前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国富民富!”

谷一椿这时已是站起身,随意在屋中踱步,“你这说法倒是新奇,说说看。”

宋君顾没有说话,只是先走出门外,从庭下的杨柳上折了一枝柳条,将枝条上的柳叶全数摘下,又将枝条折断成几段。

回到屋中,宋君顾将手中的断枝左右均分,摆在桌上一一排列整齐。“谷老请看,若左边的断枝代表我朝的兵马,右边的断枝代表长期侵扰我朝边境的辽国兵马。请问谷老,若单看兵马数量,而不论双方的实力大小,这一仗可有胜算?”

谷一椿凝视着桌上的断枝,摇头道:“难呐!双方的兵马和人数相当,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宋君顾抬手,手中的柳叶悉数落到了左边的断枝上边。

“若这柳叶代表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如此,我朝的兵马便没了后顾之忧,此仗必胜!而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皆需要银两购买。普天之下皆是百姓,一人一口,吃食也需要用钱财购买。如此看来,这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便和富裕二字息息相关!”

“哈哈哈……”谷一椿突然大笑起来,拍着宋君顾的肩膀赞叹:“你这郎君倒是聪颖!不错!不错!想法清奇,后生可畏!”

谷一椿生平最嫌弃别人按着古书给他讲那些枯燥的狂言狂语,一个个的皆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他最欣赏的还是能躬身实践之人,有些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倒不如做的实在!

宋酒与谷夫人刚回到庭中,便听见了谷一椿的大笑,疑惑地问身旁的谷夫人。“谷老何故如此高兴?”

谷夫人面上带笑,望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他这是欣赏令弟呢!想当年他收下钱氏九郎的时候,也是这般,像个疯人似的。”

宋酒欣慰一笑,看来谷老是愿意收下阿顾了。盼了这么多年,终于了了一桩心愿。

谷夫人牵着宋酒进屋,谷一椿见她们进来,兴奋地连忙朝谷夫人招手。“你来瞧瞧,他摆的两军对阵。虽说简单了些,但是道理却讲得不错!”

宋君顾悄声退到宋酒身旁,狡黠地说道:“阿姐可听见了?谷老可是夸我了,这说明我在书院中并没有荒唐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