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曦带着弟弟妹妹们在西苑玩得忘乎所以。白天或在园子里骑马射箭,或去海边瞎逛游泳,吃穿用度皆有宫人专司,常常她才有一个念想,身边就有人帮她办妥了。她身为公主,很得意很放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荣宪公主很羡慕她。

荣宪已经成婚,驸马在朝廷当差,颇受皇帝重用。她年前生下第一个儿子后,身材变得臃肿,连容颜举止似乎也跟着发生的变化,不复往日的活力与生气。她与大福晋坐在岸边吹海风,眼见着胤曦带着她的两个食客在水里嬉戏打闹,眉眼一挑,露出鄙夷的神色。

“还没出嫁就如此放肆,皇阿玛竟也纵容她!”荣宪说着,从大福晋手中接过一碗碎冰西瓜汁,“咱们算是享了她的福,若不然哪能如此畅快自在的出来玩。”大福晋谁都不敢得罪,她是胤褆的嫡福晋,早已失宠,徒留名分。她说:“您是长公主,皇上待您自然严苛些。后宫里如果发生急事,紧要时候,众人还得听您的摆布呢。”

那倒是真的,玉碟上她可排在序例第一个。

荣宪轻轻一笑,银牙轻咬,被远处曦儿的笑声吸引着望向海边尽头,她道:“如果能像曦公主一样活得自在,不要长公主的身份也罢。”曦儿光着脚丫子奔跑过来,身上汗涔涔的沾着海水和沙子,她夺过荣宪手中的西瓜汁一饮而尽,道:“皇姐,你怎么不过去玩?”

大福晋连忙起身,捡起大绵巾,递给曦儿,“擦一擦水,别着寒了。”

曦儿不理会她,转身就跑,大声笑道:“我还要玩呢。”又对刚从海里游回来的白衣食客问:“长林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她折身跑向在一旁护卫的乌尔衮,气喘吁吁的问:“长林呢?他去哪儿了?你看见他了吗?”

乌尔衮面色铁青,在强烈的阳光底下一片惨白,他指指身后,没有说话。胤兰端来西瓜汁,原本要给乌尔衮吃的,却被曦儿夺了去,曦儿眼中露出不可言语的意味,“乌尔衮真有口福,有你这个公主伺候他呢。”又拍拍乌尔衮的肩,握紧拳头喊:“加油!”

这是蓅烟做过的手势口气,别人或许不明白,但乌尔衮和胤兰很清楚她的意思。

兰儿先骂:“胤曦,你胡说什么?小心我告诉皇阿玛去!”

“就知道告状!”曦儿不屑一顾,提着裙子跑了。乌尔衮眼望着她的背影往前跑,欲要跟过去,兰儿道:“没事的,你先喝果汁,这么热的天...”乌尔衮摸摸兰儿的脑袋,温和的笑道:“我是曦儿的护卫,她去哪儿我就该去哪儿,是我的职责。”

“你真傻。”兰儿轻轻的说。

曦公主府上有位美男子叫吕长林,年十九岁,才华横溢,乃淮州人士,高大威猛之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比姑娘家还白净。曦儿很宠爱他,京城王公贵女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吕长林也很明白,便常常恃宠而骄。吕长林不知从哪儿折了一束野菊花,藏在身后面,一见曦儿寻过来,便低着一张俊脸,眼光闪烁的递给曦儿,“送给你。”

套路套路都是套路啊,但曦儿不知道。

少女的心很快化成一片一片的。

蓅烟晨起往偏殿与几位妃子一同处理后宫诸事。内务府两名掌事跪在底下禀明这几日运往西苑的各项闲杂物品及吃食冰,砖之类,竟然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蓅烟有点儿生气,她当家数年,已经知道宫里的难处,再有钱,挥霍无度的话,也是个无底洞。

她问惠妃,“惠主子有何对策?”惠妃的聪慧,蓅烟是承认的。

惠妃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都跟着去了,哪里会拆台呀,遂笑道:“孩子们难得出去一趟,平时又都是不知检省的,哪里知道咱们的难处呀。若突然削减她们的开支恐怕不好,您若当真觉得不妥,给曦公主传句话,命众人即刻启程回宫就是。”

容妃亦笑,“她们能花多少银子呀,比起皇上出巡,一个零头都不算。”宜妃与蓅烟素来交好,见她面色不佳,忙打周旋,“皇上出巡皆有政务所在,岂是她们可比?是该检省些,我看了看今年上半年的账目,可比去年的开销多了一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