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乌雅氏已全然适应江嫔的生活。每隔两日康熙会临驾枕霞阁探望,每次内务府进贡新鲜吃食,总会早早送到她跟前,还有唐宋元明各朝皇室遗留的古玩器具,一月里总要搬进三四样。更不必说穿戴首饰,连她抹手用的帕子都以蚕丝织造。

渐渐的,有些欲壑难填。

她要更多的权势,更高的品阶,更独一无二的帝王之爱。

乌雅氏善汤羹,住在钟粹宫时,她常常梦想能够拥有自己的小厨房。可当真有了小厨房后,她又忌讳厨房里的油盐味,唯恐染在身上,被康熙厌恶。她唤来木兮,细细的说道:“记住一定要用羊腿骨,敲开了放入大锅中,与香料同煮...你盯着婆子用文火熬一夜,切勿急躁...到了明儿早上,先盛一碗过来给我瞧瞧...明儿你天不亮去一趟庆丰司,要两块现杀的羊肉,洗净去腥后,再放进骨头汤里...”如此叮嘱一番,把木兮弄得手忙脚乱就算了,更害得底下一大帮子人整宿未睡,第二天接着当差,实在哀声哉道,怨气冲天。如果还是当初的乌雅氏,她定会心怀忐忑,但现在...她是江蓅烟,宠冠后宫怀着龙嗣的江嫔娘娘,天塌下来有皇帝撑着的枕霞阁主子,所以她不怕,而且心安理得。

翌日,天刚蒙蒙发亮,乌雅氏便起床穿戴。木兮伺候洗漱,若湘伺候茶点,素兮伺候穿戴装扮。乌雅氏坐在华贵的梳妆台前抿唇脂,又穿着艳丽的宫袍在穿衣镜前搔首弄姿。她有些忘乎所以,因为方才——乾清宫的小太监抬来两箱新贡的苏锻,让她先挑了再送去坤宁宫。

在康熙心里,她已经把皇后比在脚下了。

端着羊骨头进了西暖阁,天还没亮,康熙正在用早点心,见了乌雅氏,便伸开双臂,“过来。”乌雅氏到底是红了脸,她不像蓅烟,能当着众人面就敢扑进康熙怀里。她有些扭捏,福身请安,“臣妾给皇上熬了羊肉汤暖胃。”

康熙对她的变化有点讶异,尴尬的垂落双手,“端来吧。”

走近灯下,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忆起旧时她在雪中扫街,垂立墙角时畏畏颤颤的情景,顿生怜惜,顺手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冰凉的耳垂,“你自己先喝。”他把碗递到乌雅氏唇边,喂她喝了两口,又喂她喝了两口,才放下道:“近来不仅乖巧,还贤惠,知道给朕熬汤。”

乌雅氏稍稍偏过脸,娇柔的笑了一笑,“皇上就知道取笑臣妾。”

“朕说的是实话。”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经过这些日子,她越发的深信,皇帝喜欢的只是江蓅烟的这副皮囊,如果她既有皮囊,又有智慧才情的话,一定会圣宠不衰,永得富贵尊荣。

从乾清宫出来时,乌雅氏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就在刚才,皇帝上早朝之前,亲口答应她——只要平安诞下子嗣,无论公主皇子,都立刻封她为妃。

乌雅氏要册封为妃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一时间枕霞阁门庭若市。妃嫔们、宫女太监们、内务府的大臣们,有的托人传话,有的托人送礼,巴结的奉承的日日挤满了长春宫。

康熙两日未到枕霞阁,再来时吓了大跳。

花厅里居然坐满了后妃,连与蓅烟势不两立的平妃都来了,可真够稀奇。康熙心里虽疑惑,面上却没有表露,原本想在枕霞阁清净清净,却发现一刻钟都呆不住便急着起驾离开。

乌雅氏沉浸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不忘向大家展示康熙对自己的宠爱,拿出一箱箱的布匹料子给众人瞧,摆出一盆盆的稀奇瓜果给众人尝。

平妃问:“宜贵人怎么没来?”

惠妃飞俏着杏眼,眉飞色舞的笑道:“她呀,腰疼!”又冲乌雅氏道:“你上次给她那记耳光,可叫人痛快!她仗着自己年轻美貌,在咱们面前不知多嚣张呢!打得好!”真正的惠妃不会说这样的话,但这是在乌雅氏的梦里,她既期盼一些什么,所以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境,但潜意识里也知道某些真相,所以有些人和事并未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康熙就在她的料想之外。

乌雅氏的梦境里还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她设计陷害容妃,因为容妃是钟粹宫的主位,真正的乌雅氏就住在钟粹宫的角落里。她憎恨容妃来得毫无缘由,好像就是要证明自己的权利和地位。说实话,容妃没有得罪过乌雅氏,但也没有正眼瞧过乌雅氏。乌雅氏好几次去容妃寝殿请安,容妃都让她在雪里站了两三刻钟,才说身子不爽利不见客。此乃其一。其二是,有一次众人同去皇后宫里请安,容妃竟当着众人说:“乌答应你出去逛一下再来,我与皇后说几句体己话。”如果殿中只有乌答应一个外人也就罢了,可屋里明明还有惠妃、宜贵人。这明显的,是拿她当不紧要的角色,瞧不起她。

陷害容妃的手段特别简单,只是在容妃献给皇后的香囊里偷偷放了点麝香。放麝香之事是命若湘去做的,若湘那丫头...对江蓅烟忠心耿耿,让她去死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