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自有天意,皇兄如此处心积虑倒不如早些娶妻生子的好。”微微一笑,梁絮虞淡淡的抬手敲了敲檀香木做成的书案说道。她看了眼跪在地上被金吾卫压制的少年,又看了眼势在必得的拓拔宏,浅蓝色的眼眸里晕了水一般波光熠熠。

“哼!本王才不信什么天命!”说起这个,拓拔宏就觉得内心有一把无名的怒火在燃烧,看着梁絮虞淡然的模样他咬牙切齿到神色都扭曲了,“凭什么你们古蜀族就可以长命百岁,而我拓拔一族贵为天潢贵胄,子孙却都要早夭?!你知道从你刚出生就被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告知你活不过二十五岁,要早些行乐早些准备后事的感受吗?!本王不甘!”说着,他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手上脸上青筋爆出,观之可怖。

“蜉蝣一日可抵彭祖百年,就是一叶浮萍也可享受生命,以皇兄如此执着的景况,就算是得到了无尽的生命也不过徒然而已。”摇摇头,梁絮虞继续淡然的规劝着已经快要发狂的拓拔宏。

“呵呵!”冷笑两声,拓拔宏疾走两步一下子蹿到了那少年身旁,一把抓起他披在肩上的头发,不顾他的哀嚎声迫使他抬起头来,拓拔宏阴沉沉的看向梁絮虞笑道,“这位公子想必皇妹也该认得才对,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听这位公子说,皇妹还差点与他定亲了呢,真是可惜,皇兄是不是打搅了皇妹的好事啊?只要皇妹肯把自己的生命蛊给皇兄,皇兄一定给皇叔递上奏章,让皇妹与他完婚,不知皇妹意下如何啊?”

梁絮虞但笑不语,一双浅蓝色的眼眸只是定定的往拓拔宏那里看,只看得跪在地上的人心虚不已冷汗连连,站着的人怒火中烧。

“既然七长老的公子都在皇兄手里了,皇兄何必还来要挟絮虞呢?”梁絮虞温柔的笑,“他也是我族中人,也有生命蛊,皇兄何必舍近求远呢?”

梁絮虞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出来拓拔宏就是一肚子火:本来他想的也是就这样杀了这个小子夺了他的生命蛊,只是后来他府里的一个方士说,古蜀族不知那一代的大祭司得了秘术给族人下了一个咒语,在种下生命蛊之时那咒语也随之种下了,也曾有人不相信这个传言以身试险,结果不过数月便自尽而亡,一人如此也就罢了,只是之后杀了好几个古蜀族人的暴徒都是如此,便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了。

“皇妹身为大祭司,又是如何不知其中原委?”冷笑了声,拓拔宏“咻”的一声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刀,指着梁絮虞皮笑肉不笑道,“皇妹若是不同意,皇兄就只好自取了。”他说着话,猛的举刀刺向前方。

锋利的刀尖划破长空,拓拔宏只觉得眼前忽然蓝光一闪,接着,“铛”的一声就听见了金属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于是,都不用拓拔宏再加询问,在场的众人就听见了一道状如孩童呜咽的声音,“呜呜……”

鹿鹤鸟不知何时破窗而入,顶着自己的长角,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梁絮虞身前,海一般深蓝色的眼睛里都是警惕。看见拓拔宏那阴狠的目光,它不安的低低叫了两声,却依然坚定的护在梁絮虞身前不移动分毫。

“呵呵,你就是古蜀族的守护兽?”不怒反笑,拓拔宏两眼放光的看着眼前这只又像鹤又像鹿的怪兽问道,只是他问话的内容虽然是鹿鹤,问话的对象却是到现在依旧淡然的梁絮虞,“皇妹,这可算是贵族的宝物?”

轻轻的抚摸了自己面前鹿鹤鸟柔软的皮毛,安抚着它的情绪,梁絮虞这才凝着自己浅蓝色的眼眸看着拓拔宏道,“鹿鹤是不是我族宝物想来与皇兄的关系也不会太大。”看见拓拔宏不以为意的模样,她又淡然一笑,“皇兄不要忘了,现下昭国的帝王还是皇伯父,而皇兄私自带领金吾卫闯了我族私地不说,还对絮虞行凶,破坏皇家情谊,皇兄莫怪皇妹不顾兄妹情面,但今天皇兄若是有丝毫不符合礼法之处,絮虞相信不出半个时辰,皇伯父就会派兵过来了。”继续温柔的笑,只是其中冰冷的滋味就连不通人事的鹿鹤鸟也能感觉得到,“那时皇兄就算得到了长生,怕是也没有用了。”

“皇妹说的对,今天是皇兄唐突了,还望皇妹莫要见怪,原谅皇兄的行为才好。”摸着下巴,拓拔宏笑着道,只是眼睛里的冰怕是已经有三尺了。他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来试探梁絮虞的底线的,还有就是看看梁絮虞对于他抓了的少年的反应,本来那少年说他是絮虞的未婚夫他也是不信的,毕竟梁絮虞这个他的挂名皇妹,平常就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只是他想要来赌一把罢了。最近他的行动太大,拓拔继已经对他有所防范,连他最为敬爱的皇姑也开始提防他,如此不利于他的事集合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他多个心眼了。

本来就不欲与拓拔宏撕破脸,既然他肯顺着自己的坡下,那么自己也没有再揪着不放的理了,梁絮虞温柔的摸摸正睁着自己圆圆乎乎的蓝眼睛迷惑的看着自己的鹿鹤鸟的头,对拓拔宏笑道,“絮虞自然不会怪责皇兄,但皇兄也要自重才是。”

“那是自然。”拓拔宏微笑道,他看着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那少年,对梁絮虞又道,“但此人私自闯入我府中,打伤我府中不少侍卫还杀了我的一个侍妾,皇妹以为,皇兄应该如何处置好呢?”

“絮虞!你别听他胡说,我根本没杀人,是他冤枉我的!”那少年听见拓拔宏的话后挣扎着辩解道,他疯了一般的要往梁絮虞那边跑,却被他身边的两个侍卫死死的按住了。“絮虞!絮虞信我啊!”

拍拍身前鹿鹤鸟的脑袋,示意它让开,梁絮虞迎着拓拔宏看好戏的目光款步走到那少年身前,对着那两个侍卫笑道,“二位可否先放开他?让我们说一会儿话?”

两个金吾卫为难的看了眼拓拔宏一眼,接收到后者同意眼光后便放开了抓着少年的衣领,“梁姑娘请。”

微微一笑,梁絮虞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趴在地上的少年许久才叹息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一直都在找你?”

“知道。”少年垂头丧气道,他贪玩,父亲三番四次以古蜀族暗语找他都被他躲掉了,后来再想告诉父亲他在哪里,却是没有机会了。

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梁絮虞目露不忍,“你知道古蜀族的人若是犯了错,应该如何接受处罚吗?”

“……知道。”虽然被折磨的已经看不太清面容,但少年轻轻一笑,还是可以从两个浅浅的酒窝里看出他原本的清秀面容的,他以低哑的嗓音道,“我本来就不太期望能够得到救赎,如今还可以看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看着梁絮虞清艳娟美的容貌,他叹息着笑道,“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玷污我古蜀族的名誉与身份的。等到那一天,我会自己做好准备的。”

“……你父亲以你为豪。”

“我只希望他不会不让我的尸体进入祖坟。”

又说了几句,梁絮虞站起身,看着拓拔宏笑道,“皇兄,不管他有什么不是,还望皇兄原谅。”

“哦,皇妹这是要求皇兄放了他了?”拓拔宏摸摸下巴像是在考虑,“不是说皇兄心胸狭窄,但絮虞应该知道皇兄一向是有仇必报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梁絮虞温柔的笑笑,“既然他冒犯了皇兄,皇兄如此絮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还是请皇兄不要这样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