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是一座水城,所以城墙下方设有不少水门,以方便城中百姓往来进出。

水门之外,是一条宽敞的护城河,而这条护城河四通八达,连接着许多的河道,河水或流入,或流出,若从上方俯视,亦能被其复杂的脉络晃的眼花缭乱。

但在山阴之南,虽支流不知凡几,可最终都要汇入一条主流。

顺主流而下数十里,则有一大湖,在大湖南岸,是氤氲缭绕的会稽山。

会稽山蜿蜒曲折,山峦重叠,占地极广,纵是十万大军入内,也极容易迷失方向。

孙权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逃入会稽山中,以躲避锦帆的追捕。

乘坐在主船之上,听着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弭无踪,孙权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此时,他们至少逃离了山阴十数里,即便锦帆洞察到了他们的去向,也极难再追的上。

“王冲,今日之耻,我早晚要你十倍偿还!”孙权双拳紧握,神色阴沉似水。

从一年前的坐拥江东四郡到如今狼狈的仓皇逃窜,这巨大的落差,几乎让孙权把王冲恨到了骨子里。

“仲谋……”

一声疲惫的呼唤,将孙权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起身步入船舱,孙权来到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母亲,天色已晚,为何还不休息?”

吴国太揉了揉太阳穴,轻叹道:“我孙氏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老身哪里还能安然入眠?”

孙权‘噗通’一声跪倒在吴国太脚边,悲戚道:“孩儿无能,连累母亲颠沛流离,实在罪该万死!”

“不怪吾儿……”吴国太怜惜的拍了拍孙权的脑袋。“怪只怪我孙氏命运多舛,你那父亲与大兄早早离世,剩下吾等孤儿寡母。又如何挡得住周边的豺狼虎豹?”

孙权心中一痛,紧咬牙关道:“母亲且莫要伤悲。待孩儿取了交州,必将那王冲贼子逐出江东,以恢复我孙氏基业!”

吴国太沉默了片刻,忽然叹道:“唉,也不知尚香在皖城,过的是否安好。”

孙权脸色一变,声泪俱下道:“母亲,莫非连你也要弃孩儿而去吗?”

“仲谋啊……老身累了。”吴国太满脸疲倦道。“真不知你们男人,为何成日里都要打打杀杀?文台死了,伯符死了,叔弼也死了,老身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们兄弟三个再出什么意外了!”

孙权面露阴鸷,恨道:“母亲若不想随孩儿南下吃苦,孩儿这便让人将母亲送回山阴,相信那王冲看在尚香的面上,必能好好善待母亲!”

“仲谋何出此言?”吴国太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孙权,失望的摇了摇头。“你呀你,如今已被那权柄蒙住了双眼,早知今日。当初老身就不该让伯符传位于你,说起来,倒是老身害了你呀……”

说完,浑浊的眼中便遏制不住的留下了两行清泪。

吴国太的话,就好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入了孙权的心里,痛的他撕心裂肺,失声大吼道:“难不成在母亲眼中,孩儿就真的这般无能吗!?”

“你……”吴国太怔怔的看着孙权,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素来温驯孝顺的孙权,此刻竟然会以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