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撤退的命令后,佐佐木长秀如同一条受挫的苍龙,低声嘶吼道:“都回去准备吧。(▽)”
“哈!”众人虽然也很憋屈,刚刚把情绪酝酿起来,冢原墨龙要求退兵的命令就到了,但是佐佐木长秀那想要吃人的样子,还是不得不按捺心底的不满,乖乖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回去后,那名负责传令的低级武士却依旧站在原地,佐佐木长秀头都没抬,便随手将手中的炎枪六日掷出:“你耳朵聋了吗?!”痛饮了无数鲜血的炎枪六日如同流星一般直逼那名低级武士,对方却没有丝毫躲闪之意,反而笑着一把握住了枪柄,使得势如苍龙的一枪不得不停在了他的面前。“佐佐木大人好大的火气啊。”来人一边说,一边朝佐佐木长 秀走去,随仕的护卫们看到后立刻拔出了太刀,但却被佐佐木长秀止住。只见那名低级武士一边走,身上一边啪啪作响,身材很快高比之前出了一头,朝脸上轻轻一抹,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出现了佐佐木长秀面前。
“段藏,你还是这么喜欢出风头啊。”佐佐木长秀见对方原来是加藤段藏,这才呵斥护卫们将刀收起,而他身上滔天的战意也消散于无形,只是那股憋屈感依旧可以清晰的察觉到。
加藤段藏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严肃的摆在佐佐木长秀面前:“请佐佐木大人按照这个地图上的行军路线撤退,行军速度倒是其次,但要仓皇后撤。”
仓皇后撤?佐佐木长秀听到这句话目光中猛然爆发出精光,嘴角也渐渐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这才是主公的风格嘛。”
“佐佐木大人,在下告辞了。”说着,加藤段藏面带微笑的后撤,却并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退到了一处角落,忽然从黑暗中消失了。
在佐佐木长秀心情愉悦的时候,江户城的太田资政心情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北条、武田、今川三家此番都出动了各自名将,尽管被冢原军惊人的铁炮数量挫败了第一波攻势,失了锐气,但是他们很快也都调整了战术。除了今川家朝比奈泰能手下确实没有合适的炮灰,只能出动今川义元麾下的常备往上冲外,北条氏政与武田信繁都出动了各自实力较弱,但人数较多的炮灰部队去填护城河。冢原军铁炮虽然杀伤力巨大,但是耐不住对方兵力具有压倒性优势,而一心追求速胜的北条氏政更是红了眼,直接将分为三批次,轮番进攻,硬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将江户城西侧的护城河给填平了。
护城河虽然与普通的壕沟不同,就算被填平,也会形成泥泞的沼泽带,短时间内无法通行,但是有了一个晚上的缓冲,地面情况无疑会大为改善,便于北条军进攻,这也是北条氏政为何如此执着在第一天填平护城河的原因。
夜晚时分,整个北条军大营却没有了在武藏国时萧杀昂扬的氛围,反而有些哀鸿遍野的意思。无他,尽管轮番上阵疯狂进攻,但是伤亡还是太过惨重。北条军在武藏国不是没攻过城,但那个时候是挟府中城合战大胜之威,上杉军主力遭到重创,守城也是兵无战意,将无战心,因此损失反倒不怎大。此番在江户城下碰的头破血流,一天的损失几乎就要和之前在武藏国的各个攻城战损失总和相当了。对实力极为敏感的北条氏政如何能不明白此事?但他也没有办法,攻城战本就如此惨烈,所以这个时期日本人的攻城战大多是靠围困为主,进攻为辅,攻打一座城池要耗费大量时间,历史上武田信玄在巅峰时刻率领最强的甲信军团上洛,但是也在远江国与三河国诸城下耗费了大量时间,直到肺结核病发也没能攻入织田家龙兴之地尾张国。而北条氏政面临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历史上的武田信玄还要严峻:首先是北条家此时远未从第二次国府台合战中恢复元气,就算有武田军与今川军的支援,也难以掩饰北条军虚弱的现实,不光士兵素质、人数不及日后的甲信军团,就连粮草都无法支撑太久。其次是江户城与东海道三国大多数的城池不同,早在太田道灌时期,江户城便被修建为关东数一数二的的庞大要塞,在上杉家大权在握的太田道灌手中的资源不可谓不多,而他本人又非常有才华,因此即便是太田道灌死后,太田一族没落,北条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啃下江户城这个硬骨头。而北条军占据江户城后,又将其作为入侵下总国、上总国的跳板,多次扩张修缮,尽管没有对小田原城那么用心,被后来居上,但江户城的防御体系之完备,却远不是武藏国寻常小城能够比拟的,就是忍城与河越城也稍逊一筹。而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北条军眼下还不适应铁炮被大规模应用于实战的现实,面对近距离几乎是一击必杀的铁炮轰击,北条军的军心很容易崩溃,尤其是作为农兵表率的武士大多冲锋在前,非常容易遭到铁炮狙杀而阵亡。
另一边的武田信繁与朝比奈泰能也在思考,不过他们对于攻下江户城并没有太强烈的渴求,因此更多的是在想铁炮的应用问题。虽然一直听说将门山合战中,冢原军的铁炮队如何厉害,但是当真的在江户城下看到大规模铁炮轰击时,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有了城墙的保护,铁炮发射距离过近,发射间隔过长的缺陷得到了有效的弥补,因此这种看起来有点鸡肋的武器第一次引起了他们这些高层的重视。不过重视归重视,铁炮昂贵的价格即便是对于武田家和今川家而言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就在三方统帅都在思考白天战斗的心得,而除了值班的足轻武士外,大部分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睡下时,江户城的大门却悄悄的打开,一身重铠,头戴白巾的太田资政目露寒光,看着不远处的北条军营寨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出发!”
北条纲成此时已经睡下,但是他在阵中从不卸甲,就连枕头也都是他白天使用的长枪,因此就算睡着,也不可能睡得很死,防止有任何的突发情况。就在他刚刚转了个身时,外边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北条纲成当即一跃而起,抽起自己的长枪,便走向军帐外,只见不远处已经是一片火光,“给我玩这手!”北条纲成双目微眯,扫视了自己黄备的驻地一眼,发现许多人正被同伴踹醒,拉扯着出来集合,心底不禁暗自叹息一声:到底不是我当初带出来的黄备了。为了重建五色备,从相对完整,战力较强的黄备与青备中抽调了大量的骨干力量来充实赤备与白备,并填进来许多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年轻武士,他们面临这样的突发情况,非常容易惊慌失措,需要那些久经战阵的人安抚才行。
北条纲成当下整备军势,前往火起之处救援,但是从遇袭之处四下奔逃的溃兵却严重阻碍了北条纲成的进军,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对方早已经从容撤退,只留下一地的北条军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