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没几句话,祠堂外又传来找她的呼唤声,他要她回去,她却一直摇头,“不要……”

“为什么?”

“我喜欢你,要跟你在这里。”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他的伤好的差不多,该离开了。

她偏着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要走了。”他说的再清楚一点,她脸上的表情立刻一变。

“走?”原本要拿着要给他的馒头掉了,她急切地抓住他,“不要、不要走,陪我……不要走!”

“你有家人可以陪你。”几天下来,透过她不甚清楚的回答,他已经很清楚上官家的状况。

这里是上官家的祖宅,她叫上官蓝雪,是上官业的女儿,那些来找她的人,不是她的哥哥、就是姐姐;上官业夫妇有事外出,所以留下她四个哥哥、两个姐姐,吩咐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不是不听话,只是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要看着她,不让她乱跑。她不会跑出家门,会玩也只是在家里而已,可是大家都不准她乱跑。

因为她排行最小,所以所有人都忙着照顾她、宠爱她,但她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只是单纯地生活着。

“我喜欢你,想要你陪……”她拉住他的手。

她娇娇柔柔的细嫩嗓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音调,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让他分神。

她不怕他的冷漠,只是一个劲儿地想帮他,知道他受伤,就只想着照顾他。她就那么单纯地信任他、没有理由地对他好,甚至帮着他躲在这里,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的家人不利。

“无名……不要走。”她尝试地叫他的名字。

“我还有事,必须走。”他回神。

三天的相处,让他对她不再那么冷漠。事实上,望着她,任何人都无法端着一张冷脸。

她眼神一黯,盈然的凤眸瞬间失去光彩。

“那……你会回来吗?”

“不会。”他有他的事要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

她眸彩更淡,缓缓垂下脸,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蓝雪?”他惊讶地望着那些泪,她揉着眼睛、用手抹着眼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停地掉。

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用力擦泪;他抱她在身前,抬起她的脸,她的眼泪还是一直掉。

无声的眼泪不停滑落,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连接成串,她没有向他索求安慰、没再要求他不要走,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难过。然而她的难过,却撼动了他。

“要……小心……不要……痛痛……”她哽着声音,话根本说不清楚。

不知道“受伤”这两个字,她只知道“痛”就代表不好。

他伸手,掉落的泪水滴在他掌心,他凝气于掌,让水状的泪珠瞬间凝结成一颗透明的晶粒。

“不要哭。”他低语,摊开她的手掌,将晶粒放在她手心。

她的泪停了,双眸惊奇地望着那颗透明的水粒。

“我会回来看你。”他抹干她脸上的泪痕,心里开始对她放不下。

她的纯然,打破了他对别人的防线。

“真的?”她的注意力立刻由手心被引开,原本黯淡的双眸开始又燃起光芒。

“嗯。”他点点头。

“我会等你。”她脸上有着微笑;但不一会儿又消失,她担心地问,“可是……我回家,你会找不到我……”

“家?”

“这个家、那个家,很多家……”她满眼困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却很快懂了。

她把上官家所有的别院与住处,全当成家了,所以分不清楚,她怕她不在这里,他就看不到她了。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然后去看你。”他承诺。

“嗯。”她点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馒头,努力地吹着、抹着,可是馒头边缘还是脏脏的。

“脏了。”她眉头皱皱的,神情无比愧疚,接着拿另一颗干净的给他,把脏的留给自己。

他淡淡一笑,把干净的推还给她,然后拿回脏的那颗,将沾到灰尘的表皮剥掉就开始吃。

她担心地望着他。

“干净的。”他拿着干净的馒头给她看,她确定看不到脏污了,这才听他的话,开始吃自己的。

吃完馒头后,他静坐调息,她就在一旁待着,不吵不闹,冷的时候,就自动多靠近他一点,但不敢碰到他。直到他调息完毕,她才会跟着松口气,他有问话她就答,否则就静静待在他身边。

入夜前,他送她回主屋,看着她与家人会合后,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上官家。

清明时节霪雨纷纷,扫过墓地后,没有人会在满是墓碑的山上持续逗留,但在这座墓山之后,建有一座隐密的山寨。

在丛丛树林里,山寨的外观全由绿色树木巧妙搭建而成,形成一种天然的保护效果。如果不细看,没有人会发觉树林内,竟然是一座占了半片山腰的绿色山寨。

在入口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以不显眼的方式刻着“冯寨”二个字。

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

黑色的身影化为一道劲风,无声无息地潜入寨内,轻易避过寨门口站岗的哨卒。

不久,寨中陆续传出一阵喊喝与打斗声,一个时辰后,又复归于平静。

黑色身影如来时般,无声无息地离开,而假冒流云宫玄武堂之名进行杀人劫掠的冯寨,就此消失。

这一年,玄武堂主之位正式交接,由年仅十八岁的北宫无名继任;而上官蓝雪,八岁。

“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咏怀古迹。”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琵琶行。”

夫子说着词牌名,她想了一会儿,立刻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未成曲调先有情——”

“好,停。”夫子道,“‘东船西舫悄无言’,下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