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微风,齐云城。

城中河,河岸两边已没了行人,夜色下的齐云城不像白日那么红火,各家各户关了门窗,熄了蜡烛,四周除了蛐蛐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长街上孤零零一个拉着小车的商贩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为什么叹气,莫非是今日的生意不好,莫非是怕回去老婆骂他,或者他压根就没有老婆,孤家寡人一个,他为什么这么老还没有老婆,年轻时是否也错过了些漂亮姑娘。

旬甲走在河边,瞧着那孤单的商贩,胡思乱想之际,他也仿着那商贩悠悠叹了口气。

麻子束手跟在他身后安静走着,不敢出声说话。

月亮倒映在河水面上,偶有几条小鱼在水面下游动,尾巴一搅,清澈的河面便起了一阵阵波纹。

鱼儿是否也有苦恼,它们会恼什么呢,它们有没有灵性?它们会不会也为情所困,这河里是否有几条鱼前世有些姻缘,所以这一世会呆在同一条河里。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旬甲对着河面发愣,两眼看着那河面,渐渐竟是看的呆了。他忽而一手伸到袖管,掏出来一个红皮奏折,那奏折的封面已被他捏的皱巴巴。

他打开奏折,自己小声念叨后半段:“那日聚贤楼中,臣谓一女暗生情愫,后幸复见,得知其乃内务府宫女尹氏,喜庆之下,探得姑娘谓臣亦有举案齐眉之意,然今有表上奏,所为姻缘,臣愿与尹氏结连理之好,矢志不渝,望吾皇圣裁。”

“噗嗤”旬甲念完后,突然自顾自的一乐,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他重新将折子合上,一甩手,扔到河水上,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水渐渐浸湿了折子,折子亦慢慢下沉,等那水面上的波纹散了,想必折子也已沉到水底,而河面依旧平静的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又这般停了许久之后,只见朦胧间一朵小花在河面上浮着漂流,缓缓从上漂到下,渐渐远去,也不知那是谁家院子里的海棠,亦不知是因何原因流落进河中。

旬甲目光随着那海棠花移动,直到花远了,他看不见了,于是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麻子——”旬甲终于出声,他的声音小,好在周围没有别的动静,麻子才听得清,麻子一愣,赶忙走上前问道:“大人,奴才在这。”

旬甲又是半晌不语,等过了一阵,他终于又开口:“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麻子就算再笨,此时也猜得出想必这姻缘出了差错,像是被旬甲感染,麻子心头竟也涌出了些难受。

旬甲站的有些乏了,于是他半蹲在地上,托着腮看着河面,突然出声道:“诶~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旬甲又想起这句诗词,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念完他面上一乐,像是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意看在麻子眼中,却比哭还要令人难受。

“大人——”麻子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他这主子现在看上去跟魔怔了一样,这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可不能耽搁,于是麻子出声劝道:“大人,夜深了,天凉了,回去罢,俺给您烧锅热水烫烫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旬甲呆呆的点头:“是啊,夜深了,该回去了。”

他话音落下,一阵秋风吹过,吹得旬甲头发有些散乱,他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领:“这秋风真凉,凉的渗人,凉的刺骨。”

犹记得前两日他写那个姻缘奏折的时候,打开窗子吹秋风,还说秋风暖和,今日却又说秋风凉的刺骨。难不成这短短两天,气温竟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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