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嘴角已有了笑意,他伸出手指头,蘸了蘸茶水,在茶桌上画了几道。又拿出三个茶杯,摆成一排。

他指着那三个茶杯:“皇上请看,这第一个茶杯,名叫江南;第二个茶杯,名叫宰相;第三个茶杯,名叫格日勒草原。”

燕归应回身,两手负后怔怔瞧着那三个茶杯。

江辰看到了皇上眼中的炽热,他又道:“只要这三个杯子全部拿下,中州国将开辟前所未有的大盛世,这——将是万世之功。”

万世之功!想要吗?当然!

燕归应十岁之时,从齐阳村回皇宫,他亲眼所见一路上百姓的惨状,他亲眼见到一个穷村子只有一头牛耕地,他亲耳听到地主富商要缴纳钱财给当地官兵,他甚至无意间看到一个二品大员向鲁辅良行跪拜礼节。

在这个少年心内,早已立誓:一定要做一个千古圣君,改变如今的国家局面。

他上位之后,雷厉风行,所以他迅速颁发了几道新政令,朝堂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忠臣看到新皇励精图治,纷纷配合,高呼万岁。

年轻气盛的燕归应对此兴奋不已,他甚至已经想到这些新政令会让百姓们送万民伞给他。

但现实却是,那几位拥戴他的忠臣被手下陷害,冠以他们谋反的罪名,当朝宰相鲁辅良更是领头弹劾,短短一个月,燕归应不得已杀了那几个忠臣,用来安抚奸臣。

这听上去实则是个天大的笑话,这听上去实则是个天大的耻辱。

这件事教会了年轻的燕归应,什么叫欲速而不达。这个国家的腐败已经到了骨子里,绝不是换一个皇上就等于换天。昏庸的先皇给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要一点一滴收拾起来。

所以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狡猾,学会了心机。

江辰所指的这三个杯子,也正是燕归应心中的三件大事。

看到燕归应两眼怔怔的盯着杯子,像是走了神。江辰急忙拱手出声道:“皇上,不知你想让草民先说哪个杯子。”

他这声把燕归应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他指了指第一个茶杯。

江辰顺势说道:“中州国有条大江,名为曲江,这一条江水把中州国划为南北两面,曲江以南偏东的上游地区,称之为江南,江南乃是富饶之地,绝大多数的地貌为平原,那里土地肥沃,为我中州国的财富重地,草民这样说,不知道对不对。”

燕归应点头道:“你说轻了,中州国三分之二的财富聚在江南,不夸张的说,那里就是我中州的粮仓所在。”

“对!皇上所言极是。但——”江辰话锋一转:“但每年江南向朝廷上交的赋税,却不知道有多少?”

燕归应闭起了双眼,像是不想回答。

这个富饶之地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甚至还不如一些穷地方,燕归应心里清楚,底下的官员中饱私囊,那些银子,早就被分食的七七八八。

皇上不说话,这就是回答,所以江辰拱手说道:“江南不治,便国力不济,国力不济,朝廷就无力南征北战,甚至——连军队都养不起,据我在江湖中的经验得知,中州国各地的军队都在自给自足,当地的将军与官府勾结,兵勇数量全是他们说了算,而皇上您……”他说到这咽了口口水,却是不敢再向下说了。

燕归应眉毛一挑,以命令的口吻阴沉道:“说!”

江辰道:“而皇上您——形同虚设。”

这句话说出后,大厅内安静到出奇,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这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许久之后,江辰抬眼去偷瞄皇上的反应。意外的,燕归应嘴边噙着微笑,他并未有想象之中的暴怒,反而声音平淡询问:“所以你认为,中州国首患在江南?”

“是——”

燕归应不去看他,手指向第二个杯子。

江辰心领神会,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大患,则是中州国一品大员,当朝宰相鲁辅良。”

“哦?”燕归应饶有兴致瞧着他:“怎么说。”

江辰突然横手一划拉,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此人不除,皇权不得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