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72年隆庆皇帝朱载垕驾崩。这一年,继位者朱翎钧才10岁,但有张居正的辅政,大明朝持续走上中兴之路。吴承恩先生,以其老弱之躯,笔耕不辍。心情估计开朗了许多,写书的兴趣盎然。然而,过大的劳作量,摧垮了这位七十余岁的老人。吴承恩是在用最后的生命力,拼了命的在推敲斟酌终稿。

1578-1582年之间,吴承恩原著的《西游释厄传》终于完工了。可以想象得到,老吴作序之后,搁笔的时候,如释重负。估计叫来了李春芳先生,老哥俩或许还喝酒以示庆贺一番,不醉不归。

这个版本一写完,吴承恩先生就开始琢磨如何出版刊行天下了。但是,李春芳给泼了冷水。难,难啊!老李给的建议,让这本书通过手抄的方式,在民间缓缓流传吧。急不得,你吴承恩不要命了?这书写的内容隐含了诸多忌讳的史料,要是公开出版的话,吴家必将……

老吴淡淡一笑,此时老爷子已经孑然一身,儿子早已过世,妻子也在几年前撒手而去,《西游释厄传》成了唯一的牵挂。然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行了,毕竟此时的岁数已经是八十岁左右。吴承恩再没有坚持,毕竟自己还有亲友。

时间点点滴滴的逝去,谁知道晴天霹雳,一个消息传来,1582年六月二十日,张居正忽然病逝。吴承恩先生也已经临近油尽灯枯,几个月来一直静卧床榻。闻听噩耗,他吃力的爬起来,铺上笔墨纸砚,欲要奋笔疾书。然而,恐怕没有写几个字儿,老人就摔倒在地。

李春芳闻讯赶来,床前呼唤,“汝忠,汝忠兄!春芳来了。”

吴承恩昏迷中,听到老友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嘴唇嗫嚅良久,却说不出话来,唯有望着李春芳,以手点指《西游释厄传》……

几日后,伟大的明朝儒家人物吴承恩,就这么默默地离去……

老爷子心里是祥和的,却是有一丝遗憾……

李春芳继承老友遗志,不顾自己也已老弱的残躯,补校西游。心里百感交集,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除了老李自己,却无人知晓。

两年过去了,这位老人也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拄着拐杖来到庭院中央,仰天说道,“汝忠兄,吾幸不辱命,唯尽所能耳。叔大、子升二人之迹事尽已补缺。西游到此可终矣……”(至此,1328-1583年的西游明史定稿。)

几个月后,李春芳命人传信给陈文烛,唯有此公可遂自己和老友的心愿。陈文烛心里矛盾万分,但在看了该书的署名-华阳洞天主人校之后,可以想见老李的期盼,于是将之小心翼翼的收好。

1592年,陈文烛不负所望,责成唐鹤征刊印出书--《官板大字西游记》,自己亲自作序(为保险起见,老陈将吴承恩自己写的序言给替换了下来),由金陵世德堂负责梓行。此书横空出世,初版很快便被一购而空。然而唐鹤征的心里却是总有阴云缠绕,若干年后,归隐故居,再不复出山。

世德堂《官板大字西游记》应该是个孤版。此后,陆续出现了两种翻版(也算是盗版吧),即金陵荣寿堂梓行和书林熊云滨重锲版。然不知何年月,《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的面世,应该其实是“盗”用了以上三家版本的合成之作。

那么,真正最接近(华阳洞天主人校)原著的,或许只有四个版本而已。然则沧海横流,我们也只能看到《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了……

凯撒叹曰,“书海浩瀚渊博,至深至广至大。若夫老聃《道德经》,天下无出其右者;然吴氏《西游释厄传》,实古往中华第一奇书。唯其二者或可雅俗之间稍论短长。说唐似圣贤,鉴明惜不全。儒家真绝唱,凭谁可比肩?《史记》在于存真,司马公迁为之甘受奇辱,问世竟逾三十年之久;《通鉴》美名正统,司马公光奉之宋主,不惜歪曲逢迎。《西游》者,亦真亦非真,真则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非真则是以志怪蔽之实。讽谏之力胜似剑戟,观其书宜慎之,慎之。”

如来所说的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在老吴的眼里,或者其实是这样的。西牛贺洲者,西域也;北俱芦洲者,北元(后来的鞑靼、瓦剌、兀良哈)也;南赡部洲者,华夏中原也;东胜神洲者,中华之江南矣。在西游记里面,到底什么是“丹”和“唐僧肉”?唐僧取经的秘密和内涵……西游记里面的秘密太多,且看且解罢。

另附:原世本西游记序

秣陵陈元之撰

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谭言微中,亦可以解纷。”庄子曰,“在屎溺。”善乎立言!是故“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若必以庄雅之言求之,则几乎遗《西游》一书。不知其何人所为,或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制”。余览其意近跅驰滑稽之雄,卮言漫衍之为也。旧有叙,余读一过,亦不著其姓氏作者之名,岂嫌其丘里之言与?其《叙》以为,孙,狲也,以为心之神;马,马也,以为意之驰;八戒,其所戒八也,以为肝气之木;沙,流沙,以为肾气之水;三藏,藏神、藏声、藏气之三藏,以为郛郭之主;魔,魔以为口耳鼻舌身意、恐怖颠倒幻想之障。故魔以心生,亦心以摄。是故摄心以摄魔,摄魔以还理。还理以归之太初,即心无可摄,此其以为道之成耳。此其书直寓言者哉!彼以为大丹之数也,东生西成,故以西为纪。彼以为浊世不可以庄语也,故委蛇以浮世。委蛇不可以为教也,故微言以中道理。道之言不可以入俗也,故浪谑笑虐以瓷肆。笑谑不可以见世,故流言比类以明意。于是,其言始参差而俶诡可观;谬悠荒唐,无端崖涯涘,而谭言微中,有作者之心,傲世之意。夫不可没也!唐光禄既购是书,奇之,益俾好事者为之订校,秩其卷目梓之,凡二十卷,数十万言有余,而充叙于余。余维太史、漆园之意,道之所存,不欲尽废,况中虑者哉?故聊为缀其轶《叙》叙之,不欲其志之尽湮,而使后之人有览,得其意忘其言也。或曰,“此东野之语,非君子所志。以为史则非信,以为子则非伦,以言道则近诬。吾为吾子之辱。”余曰,“否,否!不然!子以为子之史皆信邪?子之子皆伦邪?子之子史皆中道邪?一有非信非伦,则子史之诬均,诬均则去此书非远。余何从而定之,故以大道观,皆非所宜有矣。以天地之大观,何所不有哉?故以披见非者,非也;以我见非者,非也。人非人之非者,非非人之非,人之非者,又与非者也。是故必兼存之后可。于是兼存焉。”而或者乃示以倌。属梓成,遵书冠之。

时壬辰夏端月四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