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身子长得快,小栓身上的裤子短了,夏日秋日的衣衫也是去年留下的,小栓只怕穿不下了,看个子,小洛和小栓差不多了,这两年,小洛长得快,小栓反而没怎么长个子,男子终究不如女子会带孩子。

罗春苗也留意到小栓身上的鞋子了,昨日,裴万把小栓的衣衫装在箱子里送了过来,她整理的时候瞥了眼,好几件都小了,裴万多留了二十文,以防小栓生病着凉,衣服的事儿却是没提。

盯着沈芸诺姣好的侧脸,罗春苗笑道,“正好小安叫我给他买几张纸,我牵着小喜去那边逛逛,你和小栓说说话。”瞧沈芸诺的意思,会给小栓买衣衫或者买布,她和小喜以及刘氏跟着,依着沈芸诺的性子,又要破费,她哪好意思。

沈芸诺一怔,转而抿唇笑道,“一起吧……”

罗春苗摇头,沈芸诺一身浅蓝色衣衫,发髻梳理得精致,挺着肚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恬淡,分外暖心,沈芸诺穿着庄户人家衣服的款式,然而,因着一张脸,没人敢小瞧了她,裴年在镇上做工挣了银子,罗春苗便学着城里人穿裙子,偶尔出门干活的时候才会穿裤子,此时望着沈芸诺,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

沈芸诺见她嘴角挂着自嘲的笑,面露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担心沈芸诺误会,罗春苗咧嘴,淡淡解释道,“想着往回小喜她爹在的时候了,你和小栓逛,我们去那边。”说完,罗春苗转身和刘氏说了两句,和沈芸诺商量好接小栓的时辰,进城,朝另一条街走了。

沈聪送小洛去学堂,沈芸诺带小栓逛了好几间铺子,裴万将小栓交给罗春苗她们照顾,总不好将做衣衫还要麻烦她们,沈芸诺给小栓挑了两件夏衫,至于秋衫,待入秋了再买也来得及,沈芸诺问小栓还要什么,小栓沉闷地低着头,默不吭声,沈芸诺以为他想裴万了,安慰道,“你爹爹过些时候就回来了,南边好玩的东西多,你爹会给你买的,三婶带你去挑两双鞋吧。”

接过掌柜手里的衣衫抬脚往外边走,手却被小栓拉住,垂眸,才察觉小栓情绪不对劲,沈芸诺牵着他走到门边,以免挡着掌柜的做生意,蹲下身问小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细密的睫毛盖住了脸上的情绪,沈芸诺蹲下身,发现他眼眶通红,沈芸诺心中一诧,“怎么了?”

小栓固执的拉着她的手,像做错事儿的孩子,许久,才低低道,“爹爹给了我银子,不用三婶给钱。”裴万给了他银子,说他是男子汉了,拿着银子,要用到合适的地方,他不懂什么是合适,刚刚,看沈芸诺拿着衣衫在他身上比划,莫名叫他想哭,沈芸诺怀着孩子,她该把钱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买衣服,而不是他。

沈芸诺失笑,拉起他的手,好笑道,“你爹给你的银子,你好好存着,小洛堂弟也有自己的银子,三婶给他找了个小盒子装着,你和堂弟比比,谁不乱花银子怎么样?”

小洛想吃什么家里都会买,小洛手里的银子没有拿出来乱花过,倒是给大丫买过几次礼物,小洛手里有多少钱她是不知道的。

小栓眼神一亮,倔强的抬起头,神色坚定,“我不会乱花的,爹爹回来,我就把钱全部给爹爹。”裴万卖田地的银子放在家里埋着,每次拿钱,裴万都没有背着他,小栓明白,花钱不能大手大脚,否则将来就没饭吃了。

沈芸诺摸摸他的头,称赞道,“小栓真懂事,堂弟在学堂念书,小栓存钱,将来也去学堂念书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账,以后谁见着都会喜欢小栓的。”小栓能有今日全是裴万的功劳,记得刘花儿刚走的那会,小栓闹了好几回,骂宋氏和裴老头,裴万拿棍子打他,打得小栓嘴里吐不出一个脏字,后来,裴万伤了腿,小栓好似一下就长大了,话也少了起来,喜欢独来独往。

小栓点头,主动握着沈芸诺的手,往外边走,接着,沈芸诺又给他选了两双鞋,到岔路口,罗春苗和刘氏裴元庄已经等在那里了,沈芸诺请他们去宅子里吃了午饭再走,裴元庄直摇头,“不了,你和小洛在镇上,遇着事儿了,派人来村里捎口信,我们先回了。”在城外,裴元户一大家子人也在,裴元户心里怕这个大哥,加之,家里发生了些事儿,并未开口请他们去家里做客,裴元庄心里多少不欢喜,亲兄弟,裴老太太又还在,因着来镇上的关系,两人明显不如往常亲近了。

此刻,听沈芸诺提出去沈聪家做客,裴元庄心里对裴元户的不满又升了起来,不过,昨晚裴年裴万住的那边,他心里稍微好受些,和沈芸诺说了两句话,让罗春苗接过沈芸诺手里的东西,除了给小栓买的,家里几个孙子都有份,裴元庄过意不去,“给小栓买就是了,家里几个孩子不缺这些。”

沈芸诺大着肚子,在镇上,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银子,虽说只是吃食,算下来也要不少银子。

“一点心意而已……”沈芸诺送他们走出门,低头和小栓说话,“过几日,堂弟放假了,让他回村找你玩,你也来镇上住几日,和堂弟一间屋子,叫他带你在镇上转转。”

裴万不在,沈芸诺总要多关心小栓一些,尤其,她肚里怀着孩子,心愈是软,换做她是刘花儿,为着自己的孩子,为着这个家,也会好好改过自新留在裴家过日子,而不是撒腿奔着钱去。

见几人的身形消失在远处,沈芸诺才慢慢往回走,沈聪和邱老爹不在,家里就邱艳和她,院子里没有种蔬菜,沈芸诺找着事儿做,只能做手里的针线活,不时逗逗旁边木床上的小峰,一日于她,好似过了好几日似的。

傍晚,沈聪下衙回来,问起沈芸诺院子里的银耳,李杉和金花有自己的事情忙,刀疤也时不时不在家,银耳还是沈聪抽时间回去自己摘,大丫和小洛在边上嚷着帮忙,沈聪皆点头应下。

天气愈发热,沈芸诺的肚子见天涨,可小脸却清瘦了许多,看得邱艳发愁,沈芸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夏日胃口不好,入秋就好了。”算着日子,裴征他们还在路上,沈芸诺给孩子做衣衫的时候,忍不住望着外边火辣辣的天发怔,今年,家里不做菌子得生意,时不时,邱艳会和沈聪一块回山里捡菌子,沈芸诺在家照看小峰,半岁后,小峰能吃些米糊糊了,邱老爹最乐意的事儿就是磨磨,豆子也好,大米也好,沈聪从外边寻了台稍小的石磨,每日清晨都能见着邱老爹忙碌的身影,小峰吃得舔嘴唇,惹得大丫和小洛也蠢蠢欲动,嚷着要吃米糊糊,邱老爹乐呵呵的点头应下,拿他的话说,总算找着在打发时间的事儿了。

沈聪摘的银耳全部拿回来晒在院子里,一朵一朵的,甚是新鲜,天热,沈芸诺喜欢喝银耳汤,每天,家里都要熬上一大锅,其他的银耳全部卖给了知县大人,也给赌场那边的木老爷送去些,这么多年,多亏有木老板的照顾,沈聪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木老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没有露面,这么多年,多亏他再背后支持沈聪,才有沈聪的今天。

场子的规矩沈芸诺不懂,不过,她和沈聪能活着,大多靠着场子那边的照拂,因而,对沈聪和木老爷的交好,沈芸诺虽然心有担忧,并没有过多的阻拦。

裴娟也住在镇上,沈芸诺甚少出门,村里的院子里栽种了不少,沈聪摘因而的时候顺手把成熟的蔬菜摘回来,因而,当见裴娟站在门口冲她笑的时候,沈芸诺满是惊讶,好看的眉蹙了下,望向裴娟怀里的孩子,说起来,还是裴娟第一回抱着孩子出现在她们面前,身后跟着位年纪稍长的婆子,该是陈余请来照顾她的婆子了。

家里养的两只狗大了,听着陌生人的声音,一直汪汪汪叫个不停,裴娟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往婆子身边凑了两下,面色有些发白,意识到婆子的鄙夷的目光,又挺直了脊背,尖着嗓音道,“三弟妹都搬来镇上了,怎么不收敛下在村里的做派,住镇上的都是大户人家,家里养着两只狗,出门咬着人了可怎么办?”

沈芸诺转头,两只狗已经扑了过来,大丫在屋子里,两只狗黏她,就在桌角边守着,此时跃跃欲试的要扑过来咬人,沈芸诺唤道,“招财,旺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