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过去。

硕大的墨镜,遮去了那双诱人心魄的眸子。

挺直的西装裤,一步步踏过某些人残叫的破嗓闷哼,宛若地狱里踏着彼岸花,带着烈火重生而来。

那种绝对的气势,震住了所有的宾客。

巨大的骚乱声响起来,原本守卫的齐家保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毁得一个不剩。

苟延残喘地倒在地上哼叫,巨大的破口,就此撕裂。

“安静!安静!”

有人剧烈地扯着嗓子嘶吼,可惜没人听他的。

数不清的宾客被这种阵势吓到了,害怕性命不保,个个往外面逃路而逃,现场瞬间乱成一团,不管司仪再怎么在台上说,数千人的场面,也会闹得轰然一团。

恰好,闯进的黑衣保镖也围成了铁桶般,唯独留了一个出口。

任由他们奔散溃逃!

多像他的风格!

绝杀之下,必留一线!

他也不在乎这逃跑的有没有敌人!他有这个气势可以掌控住所有!

就算放跑!他也不在乎!

只要那个人还在,他的眼里就放不下任何人!

被制住的童诗三人,也在这场闹剧里急急抽身,万一被厉爵修调转炮头,他们就算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正主都来了,他们不走还待何时!

凌乱的场子,极像是破碎的春日繁景,处处透着残败!

盛世婚礼,就此覆灭!

早在瞥见他的第一眼,阮昔迷茫的眸子陡然清醒,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齐凌风仿佛看到了曙光,面带欣喜地问她,“昔昔,你不愿意跟他走,是不是?”

不,不是……

是还不到时候!

阮昔心乱如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修罗般英俊的男人,抿着嘴毁掉了这一切的盛世情景。

毁掉了那些花环,那些摆好的餐椅,所有的一切预示着幸福的味道。

她的心里,苦涩得要命。

她多想欢呼!多想扑到他的怀里。

但……不行!

此时的她,还不可以!

“昔昔……”

齐凌风顺理成章地揽住了她的背,眯着眼扫视着自己的婚礼被闹得一团糟,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出一声。

台下的齐老,早已经在众多保镖的保护下站起,举着拐仗勃然大怒!

“凌风,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

他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来人,把老爷子护送回来!”

“不孝子,你让我我走,我就会走吗?”

齐老多大的场面没有看过,还会怕这种!他的火气压也压不住,拿着拐仗举向了施施然走过来的绝色男子,眉头拧成了川,“厉爵修!是你!你来干什么?”

“齐老,很久不见。”

一句话,就惹得阮昔浑身一颤。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已经很久……

背后的大掌死死托住她的身体,齐凌风淡然地听着,从属下的手里接过枪,绕在指尖玩弄着,“看到他,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很不开心。”

轻颤的女人转过视线,与齐凌风的目光骤然相撞。

为他眼里弥漫的杀气刺得一激灵。

“你想怎么样?”

“昔昔,应该问,你想怎么样?”

为什么让他上了天堂,又掉进地狱?

为什么给他了甜蜜,又给残酷的事实。

她就不怕他,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吗?

扬声道,“厉爵修,没人和你续旧,你破旧我的婚礼想怎么样!”

“……”

厉爵修唇畔含笑,摘下了墨镜,轻巧地丢给了旁边的人,黑衣黑裤,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身形上缀满了光晕,狭长的眸眸,透出点点的迷离光彩,压根不屑把目光留在他身上。

转而,落到了稍退一步的新娘子身上。

她很美,美得绚目又迷人。

匀称的身形,比以前更加修长了。

痴痴灼灼的目光,迟迟不放,在齐凌风没好气地挡在新娘子面前时,才稍稍凌厉起来。

“你问我来干什么!”

“我来带走我的新娘!”

“阮昔!”

他甚少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出口的瞬间,将场子里的人全部震住,齐老在这一团迷雾里,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立刻把目光转向了目光坚定,燃烧着火焰的儿子。

“凌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一个劲地劝他,他却理也不理。

恨不得拿拐仗死死敲不孝子的头!

见状,那些叔叔伯伯,个个开始劝解,在他的身边闹成一团。

好在,齐凌风还是有些本事的,架空老头子,那有何难……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日受着管制,就别想顺心如意的一天!

“她现在是我的新娘。”

“昔昔。”

厉爵修含着温柔的嗓音独独对着阮昔而去,眼里盛满了心碎,“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实意嫁给他的,你被注射了毒药,这根本不是你自己的意愿。”

“不……”

低低地呢喃嗓音响起,阮昔摇了摇头。

“我已经清醒,我知道你是谁。”

“昔昔!”

陡然一声暴喝,厉爵修受伤地看向她,整个人都快给气炸了。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嫁给他?”

“我……我不……”

她还想说什么,齐凌风的唇角,薄薄地擦过她的额头,示威似地看向眼前的男人,肆意而张扬,“你听到了吗?她是自愿嫁给我的,你就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你闭嘴!”

厉爵修凶狠地刺过去,回到阮昔身上时,又恢复了心碎神伤。

摸向了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我这里有多痛,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早知道你过得这么好,我又何必来找你!”

他知道,这些都是心底的话。

骄傲的厉爵修,肆意的厉爵修,从来不屑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悲伤。

只有阮昔!只有她一个人!才可能让他丢兵卸甲!

让他痛不欲生!

一旦绝情的男人动了感情,那是世上最难言的滋味,霸道强权,换不来心中的誓爱,那他放下姿态又如何。

他愿意放下自己所有的姿态,只要阮昔说一句。

愿意!

他只要这句话!就算死也甘愿!

阮昔的眼泪,簌簌滴落。

哽咽难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知道了后果,知道了她即将面临的选择!不管是不是她的真实心意!

那也会在他的心口划上重重的一刀!

厉爵修指着自己的胸口,倾尽了世上所有的温柔,他这一辈子最柔情的时刻,在她面前款款表现。

他摆明说了,他的软肋只有阮昔一个人!

只有她!

“只要能得到你,任何代价都值得。”

“可……”

厉爵修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阮昔还有什么好固执的,她的心何尝不是心碎呢?她和厉爵修一向承载着失去的痛苦,两难的撕扯把她的心都快撕碎了!

她什么都不管了!

她要遵从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我跟你走!”

阮昔才出口,齐凌风的枪,已经指向了她的头。

心魂俱震,狂嚣大怒,“厉爵修!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得不到,就要毁灭!

他已经疯了!

厉爵修迈前一步,身边的人立刻制住了他,是唐三略带杀气的眼神,“这个家伙我来摆平,你只要守住你的新娘就够了!”说罢,掏出枪“噗噗”射了几枪。

一枪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齐凌风的胳膊,渗血的胳膊,却一点也不肯放松。

在一片混乱里,齐凌风敲晕了怀里的女人,当着厉爵修的面,把人横抱起来转身撤退。

“你有胆量,就跟着我来吧!”

从他身后涌出一群保镖,尤其是一个身体矫健的女人,枪法一流,放倒了好几个。

枪战!一触即发!

厉爵修在众人的掩护下,一路跟着齐凌风撤退的路迹里追踪,不知道过了多久,奔上车子,飞速地跟上去,齐老早被人护送走了,齐凌风肯定不会把人带到静园去。

那里,早已经成了马蜂窝似的存在。

早在来之前,厉爵修就把水路陆路全部弄好,就算他们插翅也飞不出Y市。

更何况,齐凌风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些天,他们一直没有来。

就是为了控制住齐家在T市的势力,一面做出样子麻痹他,齐凌风到了现在,已经是退而可退了。

厉爵修也不会放过他!

坐在车里,车子一路疾驰。

唐三已经做为先锋,追了上去。

跟在厉爵修身边的人,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笔,其中还有那天失去兄弟们的阿浩,他的脸上,写满了仇恨。

窗外,白云朵朵,天际悠远。

谁能想到这样疯狂的一刻,会在这时上演!厉爵修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阮昔最后的泪眼。

那泪,滴在了他的心上。

痛楚如此剧烈。

阮昔,阮昔……他的心灵发出巨吼,一定要把自己爱的人夺回来!

他不会再容忍一分一秒的分离!

数十辆车在马路上飞一般的掠过,一点点拉近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伴随着“砰砰”枪声,厉爵修的目光,从未有此刻清明,他拿出枪,钻出头去,射了几枪。

全部打在轮胎上。

剧烈的划痕声陡然响起,一辆子因此被迫停下。

硝烟的火花一声比一声响,厉爵修在这样的紧迫关头,追着人到了荒郊野外,他知道齐凌风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惜他再准备,也不可能把人带出Y市。

所以,他只能往荒郊撤退。

结实的手腕上,手表一秒一秒走动着,如同他的心跳。

他更害怕的是阮昔遇到危险。

齐凌风是个危险份子!

“厉少!前面有轮船!”

车子陡然停下,风尘仆仆的厉爵修从里面钻出来,快步走向了码头,一身白西装,胳膊上还可笑地流着血的齐凌风,阴狠毒辣地,把阮昔全面挡在了前头。

“厉爵修!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就是你的爱吗?”

厉爵修沉声,刺痛了齐凌风的心脏。

“拿枪指着她,把她当成挡箭牌,这就是你的爱?未免太残忍了!”

是的……他知道残忍!

那是因为他不容忍失败!

“你永远会输,因为你没勇气去赌!”齐凌风朝天狂笑,满脸悲凉,“可是我敢!我敢拿一切去赌!杀了她,我也不会独活!”

“毁灭的,那不是爱!”

厉爵修拦住冲动的属下,一眼瞥到唐三潜伏在暗处。

眯起了视线,“你根本不配!阮昔认识你是她倒霉!”

“你这个混蛋!你才不配!”

男人大怒,手背青筋爆露,恨不得撕碎了厉爵修!

“如果不是你,阮昔肯定会嫁给我的!”

他只不过迟了一步,被齐老的高压命令弄得焦头烂额,才让他占了先机!

看来,他根本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

厉爵修回应他的,只是一个不屑的冷笑。

强大的气势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随便的一个姿势都可以让秒杀一切!

高下立见!

他们离了五六米远,再靠近,就不能得,轮船已经靠岸,厉爵修压根不会允许第二次在自己手里失败,在齐凌风睚眦迸裂的极端情绪里,唐三终于开枪,准备无误地射入了他的胸膛。

热血迸开。

一声惊呼,潜藏的霸王虾立刻过去,揽住了他下坠的身子。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肯把怀里的女人放开。

枪战再所难勉,但对厉爵修这一方很不利,有了阮昔做挡箭牌,任谁也不敢把子弹往关键处射击!

眼睁睁地,看着齐凌风连同阮昔一起被送上船!

厉爵修怒气迸出,一个字一个字迸出,“保护阮昔,其余人,给我杀了!”

血花,一朵朵绽放着。

在枪淋弹雨里,他决然地走在了最前头!

手心里的瑰宝,他怎么能容得再度流失!

此时,齐凌风的手仍然死死攥着阮昔不肯放松,已然决然的霸王虾,也就是阿圆控制不住地狂掉眼泪,伏在他身边一声声劝他,“少爷,放手吧少爷!”

如果他们再不松手,厉爵修绝对不会放弃的!

轮船才刚起航,他们的船就已经追了上来。

这一条路,行不通啊!

可是,齐凌风既便快陷入晕迷了,仍然死攥着阮昔不放。

他要印证着那句话!

他就算是死!也要让阮昔一起死!

就算是阮昔死了!他也要和阮昔一起死!

他们,死不分离!

或者是他执著的眼神太可怕,霸王虾颤抖地想把他们的手分开,医生在旁边拼命地为他止血,胸前的那颗子弹很有要命,如果不取出来,绝对会影响生命安全!

她瞬间对阮昔产生了极大的忿愤!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害死少爷!

这还是爱吗?

爱怎么会这么可怕!她用力推攘着晕厥的阮昔,终于让把她推得醒了过来。

可是,谁也扳不开齐凌风的手!

外面的枪声官集地响起,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再停留在海上,也逃不掉厉爵修的绝杀!

反而会让他把一船人的命,都毁在海里!

“够了!”齐凌风剧烈地喘息着,在阮昔迷糊地目光里,用力地堵上了她的唇,自己的血染上了她胸前的白纱,在一片血花中凄然笑着!

“不管,你爱……不爱我。”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医生颤抖地给他处理伤口,被他一把掀开,恰好这时,外面已经顶不住了,霸王虾没有办法,只好去外面看看。

齐凌风死死攥着阮昔的胳膊,“你知道的,我不是想拿你当挡箭牌……”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阮昔心里掠过恐慌,可是她手脚无力,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面对他可怖的脸,忧虑闪过,“你走吧!”

兴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

“哈哈哈,我是怕死的人吗?”

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手,就再也得不到这个女人了。

让他如何放手,让他怎么放弃!

在所有人的惊愕里,他一奋力,把阮昔掠上了甲板,粗实的栏杆在面前一度摇晃。

失血的晕眩霸占了他所有的神智!

跳!

他要带她跳下去!

一同灭亡!

阮昔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竟然晕海,只是看着海面上的波浪,全身就不住地冷颤。

远处,厉爵修已经扒到了船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一声声叫着,“阮昔,阮昔危险,不要靠近栏杆!”

“可惜,他再也没办法带你走了!”

满眼的讽刺,齐凌风终于在晕厥前完成了他最大的遗愿,生不同床,死也要同穴……就让他们一起葬身大海吧!

接着,拉着阮昔跳了下去。

海面波澜,“扑通”一声。

来不及营救的霸王虾呆呆地看着,满脸是泪。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泪……她应该再也不会哭了才对。

摸掉脸上的水,她苦笑。

这哪是泪啊。

这明明是海水吧。

葬身大海的少爷,他应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就让自己,和这帮死忠,帮他一把吧!

就算战到最后一刻,也决不放弃!

唐三脸色一黑,脱掉了外衣,箭一般地跳进了海里,他承诺过帮主顾把人救回来,当然要救到底!

厉爵修似乎呆住,一声狂叫。

拼命下跳的身子,被旁人乱七八糟的拉住,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果阮昔死,他根本不敢想下去!

接着,也跳了下去!

海洋无边无际,在风轻云朗的和煦日光里,迎来了血海飘红的好一瞬间。

人间炼狱!

与此同时,施清华一伙三人,正呆在码头上翘首以待,童诗在旁边把地板都要给跺穿了!懊恼个不停!

嘴里不停地骂着,“这个大混蛋!这个王八蛋!他竟然敢拉着昔昔当挡箭牌!我真要气死了!气死了!”

不管她再怎么气!

事实结果就是这样!

齐凌风掠着人上了船,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管有没有救到人,阮昔都处在生死边缘,危险得要命!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给绑走啊!”

童诗的眼泪又冒出来了,眼圈红红地,拿袖子去擦,擦也擦不干净,一只手帕从她面前钻了出来,一脸凝重的施清华正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是早把阮昔带走了,命也就没了。”

谁都看得出来,齐凌风是个亡命之徒!

行事不可用常理推断!

厉爵修花了这么多的心思,竟然还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掉!

证明这个人不简单!

他够狠!

只要他手里攥着阮昔这个人质,厉爵修就只有投鼠忌器的份!

她的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断个不停,接过手帕擦了擦,摇望着海蓝色的天际,心里充满了的隐忧。

“我们不应该走掉的。”

也许她在,情势会不一样。

发生逆转。

但,这只是想象而已,连厉爵修都摆平不了,他们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只要齐凌身禁锢着阮昔,谁敢上前?

正因如此,她心里更痛!

“沐意,你说,昔昔会平安归来吗?”

李沐意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安慰她,“会的,她一向福大命大,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在国外,她经常死里逃生,每次都不死,中枪那一回还是大难不死!”

童诗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说她已经恢复了记忆,那她为什么,还是要嫁给齐太子呢?”

“我或者……已经猜到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