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曾找过呢?

乾元帝安排给鸾镜皇后身边的那支队伍,其神勇程度几乎无可匹敌,否则她也不敢这般前往西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华氏攻下安阳,取新帝而代之之后,首先做的事情不是解决东北边境的外敌侵扰,而是在稳定安阳朝局的时候,分出兵力前往西南巡查鸾镜皇后的踪迹。

然而谁曾想到,西南在前番地动之后,又忽生一次小的地动,而皇后鸾镜连带着她身边的众人,就此销声匿迹。

有传闻说因为鸾镜皇后牝鸡司晨,所以天降惩罚,让她连尸骨都不存于世。

这等消息,自然没有人相信,至少太祖皇帝并不相信。

然而直到寻觅三载仍不可得,不管是百姓还是晋国皇族,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就连原本认为华氏谋逆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前朝的倾颓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旨意。

“成王败寇,只有胜出的一方,才有资格决定历史的走向,事实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听完赵亦的讲述,鸾歌感慨道。

历史从来都是由人打扮的小姑娘,生成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展现在人前的样子。

悠悠百年,普通百姓乃至后世之人,又知道什么呢?

赵亦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毕竟赵家世代为华氏效劳,再加上华氏是自己母亲的族系,说起来,晋太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曾曾外祖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对此过多置喙。

但出于好意,他还是提醒鸾歌道:“这话,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说一说了,待回了安阳,是万万不能提及的。否则一不小心,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哪怕是宸堂兄也护不住你。”

“这个我明白。”鸾歌点了点头,不再说那段如今算得上是禁忌的往事,转过话头道:“你既然对当年西南地动这么熟悉,那可知道,当年的壶嘴山,在地动之后,便一分为二,壶嘴与壶身各自独成山体,真正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壶嘴山。”

“这个倒是不曾。”赵亦摇了摇头,那本书上多是人事的记录,西南地区的变化,除却说是地裂山崩、屋舍倒塌无数之外,并没有过多记载。

“当年地动之后,西南地区幸存的人并不多,而且绝大部分都已经搬离此处,只有少数人仍旧留了下来。”鸾歌将自己先前打听到的消息悉数道来。

当初她日日在壶嘴山四周勘察,最后发现一户生活在附近山上的农户,跟山顶的那些山民完全不同,但却也和山下镇子里的人往来不多。

几番打听,才知道他们便是当年地动之后不曾迁移的山民后人,因为家中祖坟不可迁移,这才不得不留了下来。

如今西山的民众,多是在后来苗族入晋,看中了这里的贸易往来,才逐渐定居下来的,对壶嘴山的事情,并不熟悉。

也得亏了这户人家,鸾歌才知道原来从当初脱离开来的山体,也能登上壶嘴山的山顶。

只是要登上山顶,却还需跨过一道万丈深渊。

所以,如今摆在她和赵亦面前的,不是像华硕周扬他们一样,盘绕山体的羊肠小道,而是从另一座山头,跨过数丈宽的深渊。

看着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赵亦面上是无法掩盖的诧异与踌躇。

“你确定,我们能从这里过去吗?”

两个时辰的奔走,他们终于到了据说是彼时壶嘴山壶身山体的顶部,极目望去,绚烂夕阳映衬下,半边天空都已经烧得红透,火烧云像是华丽的泼墨画卷,在苍穹铺就光彩熠熠的灼人壮景。

但是华硕却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般别样风光,他们眼下要做的,是从抬手可采朱云,脚下缭绕的烟色的深渊跨过,通往对面依稀隔云可见的壶嘴山山顶。

这样的宽度,纵使轻身功夫不错的赵亦,也觉得困难重重。

“这样过,自然是不行了,不过了有了这个东西,就没什么问题了。”鸾歌显然并不担心,反而从赵亦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物来。

那是出发前她让赵亦准备的粗麻绳。

数丈长的麻绳盘成一大盘,若不是有赵亦帮着背了一路,鸾歌只怕累得够呛。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要带着赵亦,她也用不上这东西,这样自我宽慰着,心里的愧疚果然好多了。

“你用这东西不会是……”

赵亦看着她开始将麻绳的一头缠在脚下的一棵大树上,忽然有一个念头萌生出来。

但这想法一冒出来,他便很快否定了自己。

完全不可能,这么宽的深渊,怎么可能?!

若是可以的话,华硕怎么会带人走那羊肠小道,早在这边让人搭桥了。

然而鸾歌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在系好了绳结之后,使劲扯了扯,在确定很紧实之后,又在旁边临近的几棵树上分别连着绑了好几个死结。

待这些都做完之后,她才拍拍手走到赵亦身边道:“这下就不怕这头松开了。”

“你不是真的要在两端架索吧?!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鹰爪钩,也掷不出那么远;而且即使足够远,岩石钩爪不结实,会直接坠下去的。”

尽管很不想打击鸾歌的积极性,可是看到她真的想要这么做的时候,赵亦还是忍不住陈明现状,好言劝阻。

如果真的由着她这般来,那便与送死无异了。

“不是鹰爪钩。”鸾歌摇摇头,从那一团盘起的麻绳中找出另一头,拿在手中,“你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

说着,她直起身子,示意赵亦留心脚下:“我会从这边去对面的树林。那边我先前已经勘察过了,树木比较粗壮,所以很扎实稳当;因为靠近山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接近,所以很安全。待会儿我过去的时候,为避免麻绳打结,需要你帮我捋顺麻绳。”

说着她将面前盘好的麻绳踢了踢:“已经盘好了,按理来说不会打结,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需要你留心一下。”

赵亦看着她对自己方才的担忧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急问道:“那你怎么过去?”

“嗯?”鸾歌愣了愣,然后朝他一笑:“当然是借力飞过去了。”

见赵亦还一脸愁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轻身的功夫练到极致,除却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外,还能如同天外飞仙,来去自如,不信我一会儿用给你看。”

说着,她朝着赵亦挤了一下眼睛:“小心着点,别踩到绳子。”

言罢,在脚下的地上借力踩踏,整个人果真像是先前所说一般,直直朝着前方冲去。

赵亦一时情急,差点向前跟上,但是在看到不远处的缭绕云雾后,还是生生停在了崖边。

只这一转眼的功夫,跟前的麻绳便如同一道急行的长蛇悉悉窣窣朝着前方火云深处行去。

而那长蛇的身前,是那个熟悉的娇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