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聂曼卿在自己的柜子里取了饭盒到食堂里打了两份儿饭向宿舍走去。虽然已经入了三月份儿,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一路上下班的人都走的匆匆,偶尔几个认识聂曼卿的,和她打着招呼,眼里隐隐露出同情之色,似乎派她去随军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在他们看来让聂曼卿去纯粹是送死去了,她就像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孩,一朵应该养在温室的花,扔到那潮湿阴暗到处充满男性汗味儿和机枪炸弹声的地方,等待她的就是无尽的恐怖和伤害。

聂曼卿想着小孩该饿了匆匆往宿舍而去,也没注意别人的眼神。刚来的几天,聂曼卿怕小孩到处跑将门锁了起来,小孩央求了她好几次,她便试了一次,小孩很乖,以后她就没锁门了,宿舍这边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老远聂曼卿就看到宿舍门口坐着的小孩,坐在炉子边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炉子上她平时放假用来煮粥或者面的小锅搭在上面正冒着热气,聂曼卿赶紧加快了脚步,不知道那小孩又在做什么,对着炉子打盹儿看着都危险。

聂曼卿将饭盒放到屋子里的桌子上,出去把小孩抱起放到了床上。小孩还没有醒来,脸被炉子的热气熏的红扑扑的,看上去可爱了不少,聂曼卿给小孩脱鞋子时发现他鞋子上有点泥也没在意,给小孩盖了被子就出去看炉子上的锅了。

揭开锅盖聂曼卿发现里面是多半锅煮成奶白色的汤,有三四条巴掌大小的鱼在里面翻腾着,咕嘟咕嘟冒着热热的香气。这小孩到底从哪里弄来的鱼,附近根本没有卖鱼的,再说她也没给他钱啊…

聂曼卿重新进到房间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小红塑料桶,里面竟然有五六条小鱼游来游去,卖的鱼不可能这么小,这些鱼难道是小孩抓的?这附近只有护城河一带有水有鱼了,不说这孩子怎么跑那么远,单单说他竟然在护城河那边捉鱼,就让聂曼卿又惊又怕了,到了床边就摇醒了小孩。

“鱼哪里来的?”聂曼卿指了指桶里的鱼问睡眼朦胧的小孩。

慕闻朝指了指自己,双手成抓握状,表情有些羞愧,因为那些鱼实在太小了,而且很少。来到这里后,他也发现家里即使不算穷,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吃过肉,这些天聂曼卿打饭回来全部都是素菜,这怎么行呢,她这么瘦,应该好好补补,不过他又没钱,这么小,想赚钱有点困难啊,想了想,便决定发挥特长去捉鱼了。慕闻朝前世在普林斯顿大学修电子工程专业,软件硬件都不是问题,是典型的技术男,做一个简易的电鱼机还是难不倒他的,这个时代电鱼还不是违法的事情。也算他幸运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找到一个被人扔掉的柴油机,蓄电池,电容器,变压器,功率管等几经改造终于制成,勉强一次性可以放出四五百伏的电。他现在人小力薄,少不得在院子里用聂曼卿给他的糖贿赂了一个老实憨厚的小孩做帮手,这样一耽误,过了十来天这一天才终于有了收获。

聂曼卿确定这鱼确实是小孩捉的后,脸色变的很严肃,双手交叉形成一个大大的错号,用自以为很凶的表情告诫小孩以后不要再靠近水边,想吃什么她可以给他买。她现在用手势和小孩说话很熟练,小孩大部分时间都能看得懂她要表达的意思,而小孩的手势她也能懂一些,可以说沟通基本无障碍了。

慕闻朝看到聂曼卿的表情就知道糟了,她肯定很担心自己,不让自己抓鱼了,忙给她比划,将拳头放在两腮边指了指楼顶。

聂曼卿知道他是在说这些鱼是跟着楼上的小胖子一起捉的,楼上的小胖子夏天时经常去护城河游泳,水性很好,不过现在天这么冷,掉下去冻都冻死了。

聂曼卿还想表示什么,小孩滑下了床拖着鞋子就跑去看外面炉子上的锅了。

慕闻朝看到锅里的水还有半锅松了口气,给锅里加了点盐尝了尝,味道还好,就是鱼不怎么肥美,都是小鲫鱼。

聂曼卿对于不看她手势的小孩很生气,准备出去教训教训小孩,就看见小孩端着一小碗冒热气的鱼汤向她走来,她赶忙接过去,温度很快传的指尖让她差点把碗给扔了,迅速的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转身看到小孩拿着一个勺子递给她。

“你傻啊!”聂曼卿接过勺子放在了碗里,抓住小孩的手看,发现这双小手的手背上冻疮破裂,手心还有拉痕,像是用力过猛导致的,指尖有明显的红印,显然是刚才烫伤的,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的泪意上涌,憋了回去抬眼看小孩,却发现小孩摇着头傻兮兮的笑着表示自己不疼,忍不住敲了下小孩的头说道,然后不顾小孩示意让她喝汤的举动从房间里找了冻伤膏和消毒酒精,给小孩把手上的伤处理了下,才在小孩的催促下拿过勺子喝汤。

碗里只有奶白色的汤上面飘了层油星,是小鱼本身的油,聂曼卿尝了口,不咸不淡,没有鱼的腥味,味道很鲜,让她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抬头看见小孩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带着询问的目光,似乎要等待她的赞许。

聂曼卿此时才算领会,这孩子抓鱼原来是让她吃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孩了,索性摸了摸小孩的头让小孩坐好,把自己打回来的饭摆在桌子上,一起就着热乎乎的鱼汤吃饭了。

慕闻朝前世少年时期没过什么好日子,上大学期间同时打了好几份工,其中一份儿是在中餐馆,从刷碗到给主厨配菜,再到临时帮厨,把他的厨艺练就的很好,几近专业级别,虽然只是简单的白水煮鱼,佐料也只有生姜和盐,从火候到咸淡都是有讲究的,所以味道很不错。

聂曼卿越喝越觉得好喝,第二天就又和小孩炖了点儿放在保温杯里带着去李老爷子那里。报社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准备准备,她已经买了去凤城的火车票,临走前去看望下李老爷子作为告别。

“李爷爷,我下星期就不能来看您了,我要跟着这次送补给的队伍去边境采访了”聂曼卿将一盆吊兰翻盆修剪了腐根老根后重新栽好,又彻底的检查了下暖房里的各种植物对喝完汤正在暖房和小孩下棋的李老爷子说道。

“丫头,你不会是想逃避吧?在我这里还不如去那边受苦受累?”李老爷子抬头看聂曼卿,心想着怎么都往那边跑啊,小五子去了,孙女也去了,这会儿这个女娃也要走,老爷子岂不是又要无聊了啊…

“不是的,报社派我去的,这么多天谢谢爷爷对我的照顾了,我回来还会来帮您的”聂曼卿给李老爷子鞠了一躬。

“报社的男人都死光了,派你这个小女孩去?还回来再帮我,就你那细胳膊细腿能回来吗?我去打个电话,不让你去了”李老爷子说做就做站起来就往外走。聂曼卿的身体他清楚的很,这半年来虽说被他调养的好些了,却也不能和正常人比,去那地方还真是下刀山入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