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的气氛有些尴尬。秦钟看自己“得罪”了一位妹妹,连忙开口道:“林三小姐,在下冒犯了。”又东拉西扯起来,试图掩盖自己的“不善交际”。刚开始说八股文章,经济仕途。不料黛玉搁了果子酒,冷冷讽刺道:“秦少爷看着与众不同,原想也是个高雅之人。怎么也学那些沽誉之徒,入了国贼禄鬼之流!”

秦钟立即低头,红透了耳根。

“胡说!这什么鬼道理?什么叫做国贼禄鬼?!二姐姐,你这话不仅骂了你爹爹,也骂了我爹爹……”嫣玉忽然恍然大悟道:“啊,这也难怪。二姐姐的娘亲是那武官国公世家出身的,凡事只会蛮干,自然不晓得读书人的大道理了。”

黛玉不依不饶:“嫣玉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读书人不干净了。”嫣玉护秦钟心切,居然霍地站起来:“二姐姐你睁眼说瞎话!读书有什么不好的!”侧首看秦钟已经窘迫得无地自容了,更觉得黛玉是个奇葩,张口就是:“这也难怪:你娘死得早。现在你是个没有娘亲教养的人,不懂这些道理就不足为怪了!”

这下过分了。

“吧嗒!”

黛玉眼眶红了,沁出两泡眼泪。秦钟着急了,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个字来。舒玉也不搭理这两个小的。芊芊玉手玩弄着莲花瓣酒杯。这酒杯是冯紫英带来的贺礼,听闻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哥窑的真品,黑胎开片,紫口铁足。尤其是开片能够历经千年,而不断地开裂。稍稍用力,瓷片就轻轻咔地脆响,浅褐色的裂纹就长了一道。

而姐妹情意就如瓷器,看似坚固,若是不断地用力,总有一天会龟裂的。转眼看黛玉已经泣不成声,秦钟头埋得更低。舒玉慢悠悠道:“喜梅,洛兰,瑾儿。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院中的红梅开了,你们折来几枝贮在花瓶内,然后送到各房中。”丫鬟走了,舒玉才接着道:“嫣儿别忘了,我七岁上就没有了父母。”

满桌鸦雀无声。

嫣玉讪讪然坐了下来,低头弄着指甲。书玉做了一个鬼脸,低声道:“三姐姐,你这个笨蛋。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咱们家的这尊菩萨!”

“书儿既然知道姐姐我是尊菩萨,是个王母娘娘,那么你们最好少惹是生非。人家秦钟看你们如此调皮,以后还敢不敢在来做客了?”

嫣玉立即端正坐好,黛玉也收敛了不屑。

舒玉暗笑这些孩子的天真。看气氛松懈了不少,开始转移话题:“钟儿,听说冯公子与黛玉在你家逗留,令尊令堂热情款待,真是谢谢了。”

“无妨,本来我爹就与冯哥哥交好。这回冯哥哥说服了忠顺王爷处置了那贾雨村,他对全淮扬的官僚都有恩情。我爹不过是报答一二,也尽一些地主之谊罢了。”少年的语气中藏不住的仰慕,连带着目光也越发亮了些。舒玉心中好笑,不动声色道:“这可不对了。人家冯紫英做事,多半也是为了自己着想……等下!”

舒玉的脸色忽然变了:“你说冯紫英本来就与你爹爹交好?那么最近你爹爹可曾与冯紫英互通音讯?冯紫英在你家又做了什么?”

秦钟不明觉厉,看舒玉脸色严肃,便老老实实解释了:冯紫英的确在前几日到了秦家,还在秦家停留了半日。秦业夫妻二人热情招待了他。还讲起了冯紫英小时候的趣事,恰好秦钟在场,这才知道秦家与冯家的过往:

两家的交情缘起于二十年前秦业奉命翻修金谷园。

因为工程紧张,秦业走了贾家的门道,嘱咐冯唐老将军发放五万劳役帮助修建。那时候的冯紫英不过是个孩子。秦业夫妻多次拜访冯唐,看冯紫英清秀可爱,就格外关心他。后来秦业被调回京城,这才与冯家断了音讯。

秦家搬回京城不久,冯家父子就生了嫌隙。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以至于后来父子二人分家而居,分别投向不同的政治派别……

谈及此事,冯紫英只笑道:“家父脾气耿直,决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各人自有各人的章法,凡事强求不得的。再说父子之间就算有天大的误会,总是亲骨肉,不至于互相戕害的。过些时日就会解开心结了。”

之后冯紫英到花园散步。看到数枝梅花盛开,爱惜之心油然而生,便采摘盈掬,交付与种花老人。又看这老人会摆弄花草,心想家中缺个园丁。便向秦业了这老人。

林黛玉道:“秦哥哥说的不错。姐姐,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很奇怪啊!”秦业救了忠仆一段,舒玉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然而这冯紫英为何要带走这名老人?要知道贾政这个不正经的,之所以要将冯渊的老仆人灭口,为的是防止以后有人抓住了贾家的把柄。以至于对四大家族不利。假如冯紫英是四大家族的人,是义忠亲王的人,为何要抓住薛蟠的把柄。是为了要挟,还是为了收买?若是后者,那么这父子不和的传言还可信么?!不过是冯家施与众人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早在做忤逆诗时,舒玉就开始想不通了:怎么冯紫英与忠顺王爷也有交情?

“姐姐来问你们一个问题:能在朝廷当官的,是群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