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着,一眨眼就出了正月。

二月二的时候,天气已经和暖起来。

吴小桐换了一身薄棉衣走出来,迎着出生的太阳舒展着胳膊,一边微微眯了眼睛。

“你这样子,好像……好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小臭儿笑嘻嘻地从侧门里走过来,看着吴小桐,脸上露出一抹迷失的呆傻。

抬手,敲在小臭儿额头上,吴小桐笑嗔道:“你倒是像只呆头鹅!”

不理小臭儿捂着脑袋哀叫,吴小桐自顾自地在院子里活动着手脚,舒展着腰身,然后回身看向小臭儿:“你来不是叫我吃饭的?”

小臭儿苦着脸看过来,却见吴小桐已经自顾自穿过了小侧门,他顾不上诉苦,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吴小桐走到菜园子边上,俯身拨开覆盖的稻草,一眼就看见那些低矮的小枝桠上,一个个嫩绿色小苞苞,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呀,太好了!”

吴小桐一拳打在自己手心,欢喜的跳了起来!

去年秋日扦插下的茶树枝,经过一个冬日漫长的等待、护持,终于在春回大地之际,给了她一个结果。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希望。一个对未来生活,乃至生命的目标、奔头!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欢喜?”小臭儿好奇地凑过来。

吴小桐却顾不上理他,只细细地拨着稻草查看着一株一株茶树小苗,辨别着哪怕一个芽孢的生机!

“……二十八棵,竟然有二十八棵!哈哈……太好了!”吴小桐直起身来,欢喜地叫了几声,然后,脸上的欢喜压下去,她又将拨开的稻草拨弄好,转身就往老苍头的屋里走。

“嗳,嗳,你去哪儿?人都去东院吃饭了,你要找你爷爷尽管去东院就好啊……”小臭儿追上几步,提醒着。

吴小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哎,我真是欢喜糊涂了!”

说着,停下脚步,转身招呼小臭儿:“走了!”

正好,地里播种还早,肥料却已经撒完了。家里的壮工们只有整理田地的活计,没有急活儿。于是,当天就都拉到镇子西边的缓山坡上,清理那里的一片荒山,不但要将那些灌木丛杂树林砍掉,还要将树根都挖出来,再用石块垒砌起一片片梯田。仅仅这些人手还不够,还雇佣了镇上的七八个壮工。

双溪镇有一大片良田,本镇的人并没有造梯田的经验,吴江等人在家时种的却是山田,对于开荒山建梯田的活计熟悉的很,吴小桐干脆全权交待给吴江铺排,只叮嘱他梯田不用太宽,最多一丈即可。并且,尽量连绵,不要太碎小。

吴江很是自信地保证:“姑娘放心,那山坡小的去看过了,地势平缓,也没有沟壑,姑娘的要求定能做到。只是清理树木麻烦些,其他姑娘不用担心。”

吴小桐点头:“你注意一下沟壑,留下几条,做排水之用。将来若是天旱,也方便浇灌!”

吴江拱手应下,带着人上山开工。

吴小桐则开始在院子里转着圈子,很快就叫了吴大壮家的、吴江家的几个婆子,拿了铁锹镐头等物,只把院子中央留了一条甬路,其他地方全部挖起来,松土整平。又安排小臭儿、拴住、小满、水生几个小子背了背篓上山,往回运青石,垒砌在刚开垦的菜园周边成矮墙,又将留出来的甬路铺设卵石。

几个小子这一背就是好久好久。

他们背回来的石块、卵石,不仅给吴小桐的院子里铺设了甬路,其他几个院子同样铺上了卵石甬路,这甬路一路延绵出去,院子前边,院子后面,向东向西,一头延伸到山坡下刚建好的梯田,一头延伸到镇子东头的稻田,甚至延伸出了山口。

镇子上的两条东西长街都铺完卵石的时候,也到了二月下旬。秧苗已经育好,田里也放好了水,该插秧了。

男女老少齐上阵,能插秧的都下了田,不能插秧的老人照料着孩子,家里只留了霍氏、吴小桐和碧桃做饭、送饭。将近四百亩田,三十多口人齐上阵,也用了八天才把秧苗全部插完。

插秧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插完了秧,连续劳累了八天的人们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吴小桐则带着一群孩子们上山,采野菜,也采茶。

清明前,茶树的第一茬嫩芽已经冒了出来,齐刷刷一层,嫩绿嫩绿的,格外清新,透着勃勃生机。

去年采茶,孩子们都见识过,也算有了些经验,就是小满和水生,吴小桐一说也就明白了,几个孩子攀上树,手指飞快,将一簇簇嫩芽掐下来,攒成一捧丢进身后的背篓,又慢慢地积少成多,半篓、一篓……

这一茬嫩尖儿,吴小桐特意叮嘱过,不要采的太狠,把树给伤了。毕竟,她还想着夏末时节再截枝扦插的。伤了树木根本,可能好几年都缓不过来,甚至造成这些老茶树死亡,就太可惜了。

即便如此,最后的收获仍旧让吴小桐欣喜不已。这一茬明前茶,炒制之后,竟然得了六斤多,用她最大号的茶叶桶,也装了十七八桶。

沏一杯茶,看茶汤清淡,香气悠远轻浮,吴小桐抿着嘴笑了。

这么好的茶,她在现代也没尝过呢……若是小亓还在,定然会喜欢的吧!

一转眼,小亓走了半年了!胡大公子走了也有三个月了!

小亓还罢了,裴家两次送节礼,他都有书卷、文房送过来,当然还少不了亲手所书的字帖。

胡大公子一走就是三个月,至今却杳无音信。不知道他带着大有一路可顺利,算着时间,该早到广陵了……

年前,裴昉来的时候,谈及外边的局势,广陵松江一线还在景王控制之中;既然,胡元辰的父亲以谋逆罪株连,那广陵呢?胡元辰说过,那边虽然没有胡家的直系子弟,却也有庶出旁支,会不会也已经被株连了?

唉,她挺后悔的,当时就躲着裴昉念紧箍咒了,咋就没记得多问一些外头的形势呢?

这会儿,她出去一趟极难不说,就是出去,也最多只能去霍山县城看看,广陵远在千里之外,让她去哪里打听消息去!

回头看看镇子上的一起,都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

不管是留守的,还是逃难回来的,经过冬日的严寒,又跟山野草木一般重新生发起来、蓬勃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希望!

若是,外边的战乱再不会影响到此,最好,有个人跳出来平定乱世,还天下以太平……该多好啊!

吴小桐也只是偶尔思虑一回,感叹一番,回头又有各种琐事忙碌起来,就把这些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清明节,又名寒食节。

前一天晚上,吴小桐就让霍氏煮了一锅鸡蛋,第二天每个孩子手里都发了两颗鸡蛋。其他人则是吃备好的糕饼。这一日,是不动烟火的。

吃过早饭,老苍头和吴小桐带了一大家子人,男女老少一起上山,先给去年新添的那一大片坟头祭拜了,烧了许多纸钱,都是用吴小桐练过字的纸剪的。有了裴家送来的笔墨纸张,吴小桐练字的纸张充裕了,每日坚持下来,也积了几尺厚,拿出三分之一不到来剪成纸钱,就够给这些亡魂祭奠了。

公祭完这些无主之坟,各家分散开来。

吴大壮三家去村口给祖先和逝去的亲人遥祭。镇子上其他人家也去各自的亲人坟前祭奠。

吴小桐则跟着老苍头一路到了胡家祖坟前,摆下贡品,点燃了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