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吴小桐就后悔了。若是能把刚才那句话给吞回去,她会毫不含糊地咬掉自己的舌头!

居然因为自己臆想的一种可能,而把自己最不想展露在人前的东西给暴露了。有龙阳之好的人再多也是少数啊!女人在乱世多么弱势,生存多么艰难,她不是不知道,咋就脑子一热给秃噜出去了呐!

哎,不管了,说都说了!

吴小桐懊恼了一回,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攥着拳头给自己鼓鼓劲儿,重新抬起头勇敢面对——

结果,她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片阴影将她整个都笼罩起来,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大惊失色中,裴旸伸手将她夹起来,大踏步往河边走去!

“喂,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啊,杀人啦,救命啊……”吴小桐双手和双脚奋力挣扎着踢腾着,却根本挣不脱裴旸钢铁一般的束缚。吴小桐被裴旸夹在胳膊底下,随着裴旸大步而行,她的身体也晃荡颠簸着,还是侧着身体,头部还微微下垂……她就感到自己像是钟摆,晃啊晃,投给晃晕了,胃里也晃荡的翻腾起来,有一种上涌的感觉。

呼喝怒骂不管用,踢腾挣扎不管用,吴小桐终于恼将起来,用手搬着裴旸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嘴就是一口,狠命地咬下去!

“嗯……”裴旸被咬的一哆嗦,闷哼了一声,扬起巴掌来,却又在即将打在吴小桐身上的时候顿住,然后缓缓地用力地攥成拳头,抬脚,随即就继续往河边走。

吴小桐咬的牙酸,甚至隐隐地有一丝血腥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仍旧没有逃脱,终于自己没了意思,松开了口。似乎认命了一般,不吵不闹不挣扎,大脑却飞快地旋转着,盘算着,脱身之法!

镇子上的人都上了山,老苍头和胡元辰想必也听到声音藏起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脱了身,就都安全了!

刚开始,她脑子抽风,就顾着胡思乱想什么龙阳之好去了,都没想到洗是要去河边的。这会儿冷静下来,确定了裴旸带着她往河边走,心里慢慢有了计划。

离着胡家最近的一段河水,恰好是两道溪水汇合之处,加之连续下了几场雨,溪水丰沛,河水水位也涨了许多……只要让她跳进河里,那么急的河水,她就自信能够安然脱身!

另一边,赵世彦完全被裴旸的举动给震懵了,愣怔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眼中闪过一抹猜测,一抹了然!

几个随从的脑子就没那么快了,特别是赵世彦的两个随从,对裴旸还是不熟,一时难免怀疑。裴家这位表少爷因为是家中长子的缘故,虽然只比自家三少爷大两岁,却比三少爷成熟深沉的多。据说,表少爷最热衷的是骑马射箭,刀枪剑戟,读书都是专拣着兵书兵法读……对于女色,别说贪恋了,据说屋里连个丫头都没有,都是小厮伺候着的……咋就突然对一个脏兮兮瘦巴巴的庄户小……小姑娘有了兴致?难道,表少爷之前不好女色只是没找到合口味的?呃,表少爷其实好这口儿?这种年纪小的?野性足的?脏兮兮的?

这种小细竹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有什么好的?两个侍卫表示很不理解啊,不理解!

裴旸的两个侍卫略略怔了一下,连忙就要跟上去,却被赵世彦抬手止住:“表哥既然亲自动手,咱们就都不要过去了!”

两个护卫被他这么一说,都有些莫名,又有些疑惑,互相看看,懵懵懂懂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应下了,跟赵世彦一起,在刘家废墟门口耐着性子等着了。

不管这边几个人怎样各怀心思,另一边,裴旸夹着吴小桐已经到了河边。

吴小桐被颠簸的头晕眼花,加脚落了地居然站不住,身子一晃,就往前扑出去,却被裴旸射手托住,重新将她扶住站好。

垂着眼,略略点了点头算是致谢,吴小桐甩开裴旸的手,往河边凑了凑,站在一块探出水面的大石块上,俯身去捞着溪水开始洗脸。三两下子,吴小桐就洗净了手脸,摸了摸袖子里,帕子不知道啥事丢了,她也不在乎,扯着袖子就擦脸……别的不说,她自己的衣服都是每天换的,干净还是很自信的。

她不在乎,可不代表旁人能看得下去,一看她拉着袖子就擦脸,裴旸的眼角抽了抽,鼻子莫名一酸,竟红了眼。

曾经,他见到的那个小粉团子,不过四五岁就那般精致玲珑、玉雪可爱,倍受家中诸位长辈的宠爱于一身,却也养成了一身娇娇气,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讲究,别说让她用衣袖擦脸了,就是帕子,不是最柔软的琅琊茧绸都不用。要知道,琅琊茧绸可是贡品,每年就出那么百十匹,哪怕是宫中主位,也往往因为得了一件琅琊茧绸的衣裳得意不已,勋贵人家能有个一匹两匹的也都是压箱底,极少会拿出来穿戴,也只有他们裴家,百年大族,积累丰富,又出了一位皇后,才能那般奢侈地拿琅琊茧绸当帕子!

真不知道,宝应城破,三叔殉城之后,她流落在外受了多少苦,一身娇娇气散了个一干二净,如今不但能穿这种粗糙的葛布衣裳,甚至直接用衣袖擦脸!

压下满心的伤感和怜惜,裴旸抽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用这个!”

吴小桐抬眼瞅了他一下,抿抿嘴角,接过帕子来。

不管他想干什么,一块帕子改变不了什么,她又何必在小节上亏待自己?更何况,她还想着示人以弱,淡化他的防备警戒,才好寻机逃脱呢!

擦完脸,吴小桐随手将帕子塞进自己袖子里,垂着眼,看向自己的脚丫。刚才挣扎的太厉害,她的一只鞋子甩脱了,不知道掉在哪里,这会儿,她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

裴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看到了她的两只脚。与她的关注点不同,他看到的是本该白皙细腻无暇的脚,脚腕上有一小片晒痕不说,还有些新的旧的伤痕,细微,却密集。

吴小桐天天上山爬树的,被草叶子、;树枝子挂一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次数多了,她自己都懒得理会了,印象中,脚腕小腿乃至手和胳膊上的伤就没断过,总是旧的不去新的又来,大大小小的伤痕,一层又一层。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却木呆呆的毫无反应,吴小桐不得不主动提醒:“我的鞋丢了,你能帮我捡回来吗?”

裴旸霍地抬起头,看过来,目光幽幽,包含着浓厚的悲伤和……关切?怜悯?

她跟他毛的关系没有,他关切个屁啊!还怜悯……没有他出现,姐有吃有喝有穿,活的无与伦比的欢脱好不!

想着就来气,吴小桐也懒得再装可怜,狠狠地瞪了裴旸一眼,推开他就走:“让一让,我自己去找鞋!”

被她这么一推,恰好推在之前她咬的地方,裴旸疼的闷哼了一声,却抬手将她拦住,然后,两手握住她的肩头,将她固定住,俯下头来,在吴小桐愕然而警戒的目光中,他做的却不是‘强吻’,而是凑到近处,细细地打量她的耳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