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头连着几日忙碌,真是累了,一觉睡到太阳落山,方才醒来。洗了把脸后,老苍头并没急着吃饭,而是攀着院墙上了屋顶。

吴小桐端着碗从饭棚里走出来,抬眼看见屋顶上的老苍头,很是疑惑道:“爷爷,你上屋顶作甚?要是修屋顶,还是改明天吧,天黑了也看不清!”

老苍头头也不抬,只吩咐道:“给我扔个筐子上来!”

吴小桐拗不过,嘟嘟嘴摇摇头,将碗放到饭桌上,转身拿了一只竹筐给老苍头扔上去。

老苍头动作比吴小桐想的还快,她这边刚刚摆好碗筷,老苍头已经拎着筐子下来了。吴小桐好奇地探头瞧,却见篮子里一棵棵黄绿色植株,肉质茎结节状肥厚,叶片稀少……竟是满满一大筐神仙草!

“爷爷!”吴小桐惊呼出声之后,也想到了昨儿老苍头爬上悬崖,当时可不就是说的采药嘛!只不过,她没想到,被双溪镇人说的难如上青天的采仙草,进山十天半个月能采上几斤的神仙草……老苍头不过花了一晌午,就采了一大筐。吴小桐掂了掂,这一筐半干的仙草可不轻,怎么也得十几二十斤,晒干了最少也能出七八斤,比那些采草人十天半月收获还多。

“嗯,你身体还没大好,这几日也别做旁的了,趁着半干,把它们的根须剪掉,将茎秆卷成耳环状,然后看着晒干,别着了雨水。落了雨,色晦暗,药力弱!”老苍头一边吃饭一边叮嘱,自始至终神情都淡淡的。

他这样淡定,影响的吴小桐也跟着淡了惊喜,乖乖地答应着:“哦!”

临到吃完饭,吴小桐才记起胡家要走药铺子关门之事,就借着老苍头出门时,在门外跟他说了。

老苍头默了片刻,随即道:“无妨,你尽管卷着晒干,我找地方卖去!”

老苍头这么说,吴小桐也就放了心,将晚饭留出来的一个火烧塞进老苍头怀里:“爷爷,夜里冷,自己裹好衣裳别冻着。”

老苍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回来,吴小桐一边守着药吊子给自己熬药,一边动手卷那一筐神仙草。没有点灯,借着药吊子下的火苗跳跃,光影也摇晃着,映照在吴小桐的侧脸上,将她映成一道剪影。卷好的神仙草丢进竹箪子,发出一声声啪嗒啪嗒的脆响……

这样的夜,安宁美好,却隐隐似乎有一只极度凶残的野兽隐在黑暗中,窥视着,伺机吞噬掉这一切。

明明对上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小亓按下心头的疑惑和焦躁,默默地看着那道剪影,年小、瘦弱、伤病……却仍旧蓬勃着生机,充满了活力,伶俐聪慧,勤劳良善……这样的夜,这样的一蓬火光,这样一个安静乖巧的身影,莫名地让他渐渐平复了烦躁。

再想及来到这个小院子二十几天的所见所闻,连小亓也不得不赞叹,这个孩子的勤劳、智慧、活力,让他赞叹,也让他羡慕。

这些日子,他眼见着一天天变化,从最初的温饱未足,大都靠米粥果腹,到如今,不但吃上了白米饭白面饼,连屋里屋外的家伙事儿,各人身上的衣着,都有了很大改善。这种变化,如水润物,细无声息,又如流水滚滚,只要你身在其中,就被裹卷着,一步一步向前,再向前。

这样的院落,这样的祖孙,这样的安静美好……若是能够,小亓甚至有些想留下来,那纷飞的战火,遍地的狼烟。可是,他却还有不能放下的责任。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给了他富贵与尊荣,自然也赋予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更有家族危难,亲族凋零,他又怎么能够只顾着自己,缩在这世外桃源之地,苟且偷生?

只是,他究竟是谁?若非至今不能自明,他早就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