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无聊,纪芜便将雯月轩前前后后探了个遍。

如此一来,倒也有所收获。

四合院规矩两旁是东西厢房、东西次间、左右耳房,雯月轩中却略有不同,东边儿并不分厢房与次间,而是将中间的横粱打断,两间屋子打通,做了一间阔朗的书屋。

进得屋中,三面沿壁的楠木落地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薄厚不一各种线装书籍,这一溜儿书架足有四尺高,架上垂下薄如烟雾的碧色轻纱,做成架子的楠木想是经了年份,颜色有些古朴暗沉,其上却清洁无垢,那纱也是软厚轻密,翠得碧绿通透。

临窗地上立着一张百年紫檀木大案,与府中一应精雕细琢的家俱摆件大相径庭,只用写意手法顺着纹路浅刻出几抹流云,匠气全无,意态潇洒,一看既知是名家手笔。

案上笔墨纸砚,诸色齐备,如今纪芜也长了些见识,一见那刀纸上的白玉纸镇就亮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可是陆子冈的“子冈玉,?,…

碾玉名家陆子冈,世人赞其“碾玉妙手,造水仙簪,玲珑奇巧,hua如毫发”

许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姑娘眼力越发好了。”

有了这一方纸镇,纪克对笔筒中插着的一管管珐琅笔杆的紫毫笔、西墙上挂着的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二王真迹,倒也不以为意了。

觅到一处读书的好去处,纪芜心满意足地在书屋中消磨了一下午的辰光。

第二日,又去了后面的小hua园中转悠。

hua木寥落,仅有的几株玉兰与海棠还只堪堪长出了叶子,倒是地上坑坑洼洼,像是耕作过似的。

叫了来兴媳妇一问,原来几年之前老伯爷尚未卧病在床时,偶然起了田园之兴,在这小园子里亲自种起了瓜果蔬菜。

“大善。”

纪芜笑吟吟,心思转了几转,老爷子长年累月地吃着空间出产的菜蔬,天长日久总会觉察出不同,若是将这园子变成一方风水宝地冬日正是养地的好时机呢。

这样一想,就使了来兴媳妇去忙别事,又撵了一旁跟着的绿栀去烹茶。

待人走了个精光,悄无声息地将大水池中小黄hua的洗澡水泣汩浇灌进了地底。

因着见了hua木,纪芜不由记起绿绮院中自己还养着几盆水仙、素心腊梅、茶hua、西府海棠,忙忙地打发人搬了来,精心侍弄了一番。

绿栀不免好奇:“姑娘对这些hua儿朵儿一向平平,这是要做什么呢?”“前些时日去探三姐姐,她可是绣了好些精巧的荷包手帕了。”

纪芜摊摊手:“你瞧,我可是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好歹也是过个年,总得备些手信吧?”

绿栀立时护短:“姑娘还小呢,再说妈妈与紫柃姐姐的绣技俱都精湛,手艺不比针线房的人差什么,姑娘用心学上几年,等到三姑娘那般年纪,只怕连双面绣都会了。”“这个……这个,此事容后再议。,…

纪芜打着哈哈。

说曹操曹操就到,隔得老远就听见有人笑:“妹妹可是越发能干了,连hua儿都养得这样好。”榛儿引着两个披着大红羽缎披风的人掀帘而入,揭下风帽一看,正是纪芍与纪芬。

“三姐姐、七妹妹。”

纪芜不无惊喜“你们怎么来了?”“我们怎么来不得。”纪芍上前摸她的脸“可怜见儿的,这两日该闷坏子吧。”

“倒也没觉出来。”纪芜笑眯眯“谁叫我素日就是沉静的性子呢。”“呸,好大的脸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只要一拈上针,半盏茶的工夫都坐不住?四妹妹那样的才叫沉静呢。,…

“哎,那不是术业有专攻么。”

姐妹几个相互取笑了几句,绿栀带着小丫头上了茶来,纪芜就正色道:“多谢三姐姐、七妹妹惦记这大年下,只怕是要连累你们为难了。”“姐姐何须理会那许多?”纪芬抿嘴一笑:“连祖父他老人家都亲身来了,我们如何来不得?、,今天是大年三十,因纪芜这两日一直不曾往荣寿堂去,今日又有开祠堂、祭祖诸多大事,是以老伯爷一大早就走了来雯月轩,祖孙两个一起吃了早饭,老伯爷领着纪芜读了几篇书,一老一小两个臭棋篓子又胡搅蛮缠相互扯皮下了一盘棋。

“可不是。”纪芍脸一扬“大年下,理会那些扫兴的人作甚?”点着手命贴身丫鬟将捧着的描金螺钿漆盒奉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彩刻丝的荷包:“我知道妹妹素日不爱浓香,这荷包里装的是百合香,原是我舅舅前几日送来给我,说是他们铺子新研制出来的香谱,香味儿极是淡雅,你闻闻可喜欢?”纪芜深嗅了一口:果然清雅。”

“没骗你吧,我悄悄儿告诉你,这百合香可是用了沉水香、鹅梨香、木樨香十余味香料,三浸三蒸,加了槐hua蜜制成,可费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