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芜站着没动,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前方。

纪惇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

怪哉,自己倘若失了定国公夫人欢心、得罪了大伯母,岂非对他的宝贝女儿纪茝更有利?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眼中分明夹着一丝不情愿……

莫非……

原来如此!

纪芜恍然大悟。

纪茝既然是重生的,很有可能一早就知晓锦乡侯府这门亲事……

而这府中,能让纪惇甘之如饴地做自己本不情愿做的事情,只怕除了老夫人,也只有俪院那母子三人有这份能耐!

略一沉吟,纪芜默默屈了屈膝,辞出了外书房。

她原本打算立时写信向小胖子问个究竟,理智却阻止了她,自己与穆小胖的书信来往定然瞒不过曹夫人,若曹夫人见着这封信……在曹夫人心中,与锦乡侯诰命相比,自己又算什么?

很有自知之明地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午后人稀,夹道两旁遍植苍松翠柏,寥寥两三树枝头上立着几只觅食的家雀,偶尔怯生生地“叽叽”两声,乌黑雪亮的眼珠子好奇地张望过来。

纪芜想了想,径自去了上房。

足有小半个时辰才从上房内室中辞出,悄没声息地又回了绿绮院。

有心不露形迹,然而自是有人不让她如愿。

外书房。

纪惇听了李贵家的回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好歹的东西!”

纪茝皱了皱眉头,转瞬又舒展开来,柔声道:

“父亲息怒。妹妹去找祖母说道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妹妹与大姐姐素日有些言语龃龉……”

“那孽障若能学着茝儿一分半点为父也就省了心。茝儿你与姐妹们和睦相处,她偏偏一个个弄得乌鸡白眼似!还不趁这会子多多走动,修补修补……去找她祖母有何用?白白浪费了茝儿你一番心意。”

茝儿总是这般善良,明知那孽障若失了定国公夫人与大嫂欢心,对她上族谱是有利的事,却仍然记挂着手足之情来劝自己,若非茝儿细细劝解,他才懒得管那孽障的闲事。

果不其然,明明白白教了给那孽障怎么做,结果还是我行我素!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丫头除了一张嘴伶俐些,哪里聪明了?

“父亲消消气……想来让妹妹拉下面子主动去找大姐姐,实是有些难为她……横竖妹妹去找了祖母,待我想个法子让大姐姐知晓妹妹的情意也就是了。”

“那孽障既连为父交代的话都敢阳奉阴违,茝儿你又何必再替她操心?”

“父亲明鉴,其实大姐姐的亲事既有祖母拿主意,必定不会生出波折……让妹妹去劝劝大姐姐,一则不过是趁机修补与大姐姐的关系,二则,也是做给大伯母看的意思,免得大伯母还以为那日施二公子与大姐姐邂逅,这里面有妹妹什么事儿呢……妹妹再怎么与咱们不亲近,毕竟与咱们是骨肉至亲,说起来,这府里是大家,咱们三房才是真正正正的一家人……万一因此生出误会,就是父亲在大伯父跟前都要落个不是。”

“好,好。”

纪惇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长女,笑得合不拢嘴,这才是真正聪明的好孩子,懂得利用时机,看得清形势,目光又长远,最重要的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这个做爹的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