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茝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上辈子,这一年冬天燕京城出了一桩美事,定国公府举办第一场花宴的那一日,施大都督的二公子与大理寺卿黄大人的长女因救人而结缘,年底两家就定下了亲事,等过了门,一年的时间黄元娘就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

施二公子的英武、黄元娘的善心,无不被众人赞颂,在燕京传为佳话。

而她正是救人那一幕的见证者,彼时的她虽与姨娘兄长住在外头,日子清苦些,行动却要比现在自由得多,当时自己与姨娘看完冬衣料子出来,正好撞见了救人惊马的一幕,可笑自己年少不懂事,竟因此对黄元娘的善心倾慕不已,暗道这才是大家嫡女该有的风范气度,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以此作为言行圭臬。

直到十六年后,黄元娘生的女儿施冬娘嫁给了自己的继子……

一个有娘家倚靠、带着丰厚的嫁妆、年纪仅比自己小七岁的长子媳妇!

施冬娘那个贱人!

纪茝捏着锦帕的手不自觉地缩紧,若黄元娘真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怎会将女儿教得那般目无尊长、不知廉耻?

若非施冬娘那贱人从中作梗,自己到最后也不会那般……

胸腔中骤然一紧,一种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窒息感再次袭上心头。

纪茝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这一生,有神佛护持,她再也不会重复过往的悲剧。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诸天神佛在上,她定能心想事成!

这样想着,面上不由又露出了一丝笑意,神佛待自己不可谓不厚爱,当日她惨死之时,神智已近癫狂,前生种种竟一一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原本她以为这是临死之人必有的经历,近来才明白,这竟是神佛对自己的莫大恩赐!

这些日子以来,除去上辈子有着深刻记忆的往事,她发觉只要自己集中精神,连当日施二公子救人惊马具体发生在哪一日都能记得清楚。

若非如此,自己的计划也不能实施得如此完美。

纪茝脸上的笑意愈发虔诚:

“这个月的紫檀老山雪梨香可得了?”

“回姑娘,奴婢已催过双瑞家的好几次,说是将近年关,各大府邸所需的量渐多,咱们府上买到的那点子还不够老夫人、大夫人、四太太几位用的,她正想法子筹谋。”

“老夫人、大夫人也就罢了,四太太何至于用这个?”

纪茝面露不屑:“说给双瑞家的,银子是小事,佛前的物事万不可轻忽,那香我是必要的,让她自己斟酌着办。”

“是。”

素墨恭谨应了。

心下不免犹豫,是不是该提醒姑娘一声,如今虽不比从前手中拮据,这日常花费却也着实太过……泡手要用羊奶子、礼佛用的是紫檀老山香……

那羊奶子只有几位得势的主子姑娘每日里有一碗的份例,像七姑娘八姑娘那样的,连味儿都闻不着。她们这里倒好,日日半铜盆,姑娘泡了手,每每便宜了那花点子哈巴儿。

其实姑娘年纪尚小,何用如此保养?

就是那紫檀老山雪梨香,也大可不必,小人家礼佛,哪里用得着这般贵重的物事……

素墨心中不由怔忡了一霎。

岂止这两件事不似小儿作为,就是方才姑娘脸上的神情,一时像是与人有着极深的仇怨,一时笑容又那般畅快……

素墨觉得脑中乱糟糟的,自己白活了十七八年,竟看不懂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当日设计大姑娘与施二公子邂逅,却又不阻止大姑娘往定国公府去,后来施二公子托人传递书信进来,姑娘又吩咐连叶捏在手中,暂时不动声色,直到大姑娘第二次去定国公府赴宴,得了崔世子另眼相看,姑娘才命连叶将施二公子的书信呈给了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