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余音落定,白夏才鼓起勇气进屋。

说起来也奇怪,她跟邢宣誉也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但这次就格外的紧张。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她抬头,看到邢宣誉饱含笑意的眼睛,顿觉得囧迫。

“实际上,应该紧张的是我”邢宣誉的嗓音偏向温柔,又夹杂着点被岁月沉淀后的沧桑,“我这是头一回跟自己的女儿谈话。”

他轻松的语调,让白夏放松了不少。

在邢宣誉的示意上,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打量着白夏,“你跟你妈妈真的很像。”

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好讨论,她从没见过韩惜媛,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妈妈跟我是大学同学,她很好,所以我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我下海经商,再回来,你妈妈就不见了,我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怀孕了。”

“对不起,隔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你,看得出来,宫俞钰将你教得很好。”

白夏没有多问,从往昔邢宣誉的反应来看,那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重新回忆一遍,除了痛苦就只剩下遗憾,她不想让邢宣誉继续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您…想跟我谈什么?”

“你妈妈是个很倔的女人,当初,你妈妈的父母不同意你妈妈嫁到我们这样的大家族里来,说要是她嫁了,就跟她断绝关系,你妈妈还是嫁给我了。”

“我每年都会陪她回去,你外公外婆从来没有开门招待过我们,也没有见过你妈妈。”

“一直到死,他们都不肯再见你妈妈。”

“这一点,我很对不起囡囡,这是她心底的痛,也是我偿还不起的。”

邢宣誉微微勾唇,“这一点,你们很像,都很犟。”

“所以……”

“就算我说了什么,我也知道你不会听,既然这样,我也不会阻拦你,你按照你想要的生活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支持你”

白夏很吃惊,她以为邢宣誉找她来是想劝解她放弃陆衍北,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反而选择支持自己。

为什么?

似乎是看穿了白夏的疑惑,邢宣誉说,“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里的人,做什么还要那么执着于小辈的感情世界?我对不起你妈妈,她抛弃了一切,义无反顾的嫁给我,我没保护好她,我也对不起你,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照顾过你。”

“我看得出来,你还爱他,那么,就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

邢宣誉的态度跟邢森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不阻止自己,不训斥自己,弄得白夏措手不及。

从书房离开时,她还很茫然。

她走后,书房门被重新推开。

见到从门外进来的人,邢宣誉仍旧笑容温煦,“是邢森啊”

“这一眨眼,你就长大了”

“三叔,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反而任由她继续跟陆衍北接触?”

“我们的恩恩怨怨,跟他们没关系,我跟陆家的儿子聊过,如果他是真心疼爱夏夏,也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至少我死了,还有人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可是陆家……”

“好了”邢宣誉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有些事说到这儿就够了。”

邢宣誉看着好说话,骨子里的霸道劲儿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所以…即便是邢森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窗外的白桦树被厚重的积雪驮弯了枝丫,抻到了窗户边,隔着玻璃窗,白夏看着窗外。

手里还捏着电话,“嗯,他没有说什么。”

“所以陆衍北,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找个时间去复婚了。”

“好”干干脆脆的回答,一点犹疑都没有,透过薄薄的机身,白夏还能听见他那边敲打键盘的声音,显然是还在忙工作。

“你还在忙?”

“嗯,有个案子合同出了点问题。”

“哦…”

“其实最关键是家里没有人给我做饭,也没人等我回家。”陆衍北的声线是偏低的,卷着浓浓鼻音,低磁又苏,他刻意压低了声说话时,挺容易惑耳,“陆太太,早点回家”

“还没复婚,别瞎叫”

“迟早都要复婚的,现在叫熟了,免得以后磨合”

有丝丝蜜糖裹住了心脏,唇角抑制不住上翘。

她看了一眼玻璃窗内的倒影,连眉梢都染了惺忪笑意。

人只有在极为愉悦的情况下才会喜形于色,那看来陆衍北还真是毒药,一试就灵,她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这五年,她好像都没真心笑过。

“傻姑娘,早点休息。”

“嗯,晚安”

说了晚安,却没有挂断电话。

只有浅浅的呼吸透过薄薄机身传进耳里,她觉得手机发烫,温热浅薄的呼吸就跟滋滋电流一样,掠过身体的四肢百赅。

沉静了许久,她终是听到了那句话,“白夏,二月六号,星期一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