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说得也是,我们就是那小门小户的出来,受不住福气。倒是丞相府的丫鬟,也比我们有福气些,这身上穿的带的,总有百把两银子。”

姚夫人今日出来,带了自己身边得用的翡翠玛瑙二人。两人已经是十六七岁,今儿都穿了柳绿色的绸缎衫裙,头上用白玉发簪挽了头发,耳朵上红色的珊瑚坠子,手上都是同样的碧玉镯子,看上去身段苗条仪态大方,走出去若说是哪家的小家碧玉,也丝毫不过分。

再加上姚真身边跟着的杨宛,及两个年岁略小一点的丫鬟,都是打扮得粉雕玉琢仿佛善财童女一般,衣服首饰收拢收拢,也是价值不菲,让说话这妇人心中生出了嫉妒之意来。就这几个丫鬟,都肯撒手几百两银子,却不肯给自家亲戚一星半点,自家女儿还是带着绸花,连个金簪都没有的。故而一眨眼就说出了这番话来。

这还是她不识货的缘故,另外四个丫鬟暂且不说,杨宛头上那个绑头发的却是纯金拉出的金线,细细地编了绳,又串上珍珠蓝晶,用米珠隔了,看着不起眼,价值却是不菲,论起手艺,倒是比姚真脖子上的项圈更加精细。

此时杨宛听得那妇人这般说话,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尚未上前替姚夫人反驳一二,翡翠就已经笑吟吟地发了话:“这也是夫人疼婢子,才肯在婢子身上下功夫。”

姚夫人立刻就接口,笑道:“这几个都是我身边得用的,走出去也是丞相府的脸面。若是穿得减薄了,只怕还要被人小看,若是耽搁了老爷的仕途,我可是生受不起。”

姚二夫人听得这边热闹,含笑走了过来道:“听起来这边倒是热闹得紧,可是有什么好笑的?”

姚夫人并不言语,玛瑙就笑言道:“二夫人,方才这位夫人赞赏了婢子等人,说婢子等人妆饰富贵,很是不同凡响呢。”

姚二夫人立刻就明白过来,笑道:“这算什么富贵,这外边行走的大家丫鬟,哪个不是这般妆饰。若是打扮得差了,说不得别人还要怀疑府上空虚无力,心里面先看轻了三分。若是我说,大嫂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也是简朴了。上次有幸见得福安公主,公主府上的下人,一个粗使丫鬟,也能穿金戴银不说,连红宝蓝宝的首饰也是寻常。”

她似笑非笑瞥过众人一眼,道:“不过,这些都是面子罢了。若是子弟上进,才是里子,在那上面花多少钱,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干亲戚立刻闭了嘴。说起来这姚家,也仿佛是异数一般地出了姚仪与姚铎二人,姚铎这个举人且不说,姚仪如今却是一飞冲天了。偏生族里其他人,不管怎么样,也没折腾出个什么结果来。这么多年了,居然是连个童生都没有。

奈何姚仪与姚铎两人这一支,却是族里的旁支,平时就与族人并不亲近。甚至于尚未发迹之时,更是因为钱财上的事项多有龃龉。等姚仪如今官拜一品,族人们后悔也来不及。

也就是这种办喜事的时候,厚着脸皮上来亲近一二罢了。

杨宛这般听着众人耍花腔,心中想,果然世上财帛动人心,就算是对着丞相夫人,也有人敢上来撩一撩虎须。转而想到如今的皇帝,杨宛想,也难怪他动心,前朝末帝年老昏庸,偏宠贵妃,甚至于连军权送到了新帝手中,由不得新帝不动心。

如今看来,杨家的悲剧,认真乖起来,倒要怪到前朝末帝身上去。

心思一闪而过,杨宛就收回了心神,陪着姚真站在姚夫人身边。姚夫人也不太希望自己的女儿与这群人多打交道,很快就打发了姚真自己去花园子里玩,顺手把杨宛也推了过去。

走出来了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一口气,随后就扑哧笑出来。

“之前那人说的时候,我可生气了。”姚真说,“娘愿意疼我,关她们什么事。”脸上颇有些不屑之意,“庶女又怎么了,难道还过不得好日子了?”

杨宛默默附和,对姚真道:“看夫人的意思,也似乎不准备与那些人多有来往,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姚真点头说是,转而对身后丫鬟道:“且去找个地方坐一坐。”

丫鬟连忙指了指边上一个水上凉亭,笑道:“那边可好?天气也渐热了,水上也凉快些。”

见姚真点头,连忙过去略微打理一下,又取了手帕盖在上面,方才让姚真与杨宛一同做了。对着杨宛,她们倒是没有什么不平之气,姚夫人的态度丞相府上下都清清楚楚,再没有跳出来自己做了靶子的。

两人并肩坐了,头挨着头亲亲秘密地说着话。两个年岁相近的小姑娘,都是娇憨可爱的年纪,打扮也好,坐在那里仿佛是姐妹花一般。

姚玉远远地看着,却只觉得心里面的嫉妒翻涌过来,让她几乎都要透不过气。

她原本对杨宛也只是那么一点细微的嫉妒,嫉妒她虽然是个奴婢,却能比自己穿戴得更好。但是时间长了,又经历过一些事,这份嫉妒已经如同毒蛇在心底扎了根,不时就要冒出来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