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要是承认这钱是自己的，那就要分一半给华静芸，他舍不得。
华静芸也不着急，微生德自己会想明白，是分一半给她，还是全部还给微生集团。
咖啡厅。
柔宁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侧目，看着窗外。
因为暴雨的关系，偶尔路过广场的行人皆是一路狂奔，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暴雨开始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先前还人满为患的广场已经空无一人，弹珠大小的雨珠倾盆倒下，路上很快就有了积水。
柔宁抽了抽鼻子。
可惜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根本就闻不到泥土被雨水冲刷后的清新味道。
“暖暖……”熟悉的声音，柔宁终于收回了乱瞟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钟弘心里无奈地摇头，面上尽量做出和蔼的表情，“那是几条人命啊，你就这么不在乎？”
“你情我愿的买卖，而且，不是人命，只是受伤，养好了一样活蹦乱跳，还得了一大笔抚恤金，很划算。”
“胡闹！”钟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柔宁，语气很重，却又拼命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对付李富贵有很多种方法，你要揭露他的建材和工地安全有问题，可以有很多途径，为什么叫那几个工人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上脚手架，还故意……要是出现意外，那就不是受伤，而是人命了！”
钟弘说了这么多，却见柔宁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儒雅的脸上有了愤怒的火焰，他指着柔宁的鼻子说道：“我给你说的，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万一那几个工人没控制好，把你给供出来了，你想过后果没有？怕你走上歪路，这些年，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能因为报仇，就把自己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恶魔！手上不能沾血！你看看你，你都做了什么？”
钟弘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
待他发泄完了，柔宁才慢悠悠地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要报仇，手上又不能沾血，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钟弘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可是柔宁的动作比他更快，继续说道：“第一，我没要那几个工人的命，我和他们之间不过是场买卖，我提供了一个机会，做不做是他们的事，怎么做，也是他们的事。他们不仅从我这里拿到了劳务费，还从李富贵那里得了一笔抚恤金，这是双赢的买卖，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第二，这个买卖，我提供的是机会，不是买命，所以，我不认为我的手上沾了血。第三，哪怕是沾了血，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报仇报仇，不把仇人往死里整，怎么叫报仇？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是我的仇，我想怎么报是我的事，你老要是觉得血腥了，可以退出，甚至揭发我，但是，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感受和想法，所以，请别把你的仁慈，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不一样！”
“暖暖，你……”重重地一声叹息，钟弘不知道该如何和柔宁沟通了。
他自然知道柔宁的话没有错，可他不希望因为这些仇恨让柔宁背上不该有的负担，诚然，报仇是很重要，可柔宁有自己的人生，她的生活不应该只有报仇！
他更不希望，因为仇恨，让这个原本就不开朗的女孩愈加阴沉。
他希望柔宁的生活是多彩多姿的。
灰色？
不，那不是适合柔宁的颜色。
缓了缓情绪，钟弘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大叔，对柔宁，他几乎把所有的耐心和宠爱都给了她，不仅仅因为她是好友的女儿，也不仅仅因为她坎坷的童年。钟弘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是，不管心里有再大的火气，在对上柔宁漆黑的眸子时，都变成了可以包容一切的大海。
哪怕，眸子里是滔天的怒火，哪怕，眸子戾气翻滚，钟弘都能静下心来包容她的一切。
就像现在。
前一秒明明还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绑回去，下一秒，又宠的不要不要的，钟弘其实也是矛盾的。
“好了，这件事做就做了，好在没出人命。暖暖，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一切都按照计划来，别自己加戏，这次的事，我可以算了，但是没有下次！”一点震慑力都没有的话，柔宁一边听着，一边拿小指掏了掏耳朵。
钟弘苦笑着摇头，他就知道，这丫头一点也没听进去。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因为柔宁擅自加戏，更改了计划，所以现在连钟弘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是照计划行事吗？”柔宁反问。
钟弘好笑地说道：“你把计划都弄乱了，怎么照计划行事？”
“目标不变，目的不变，”柔宁温吞吞地说道，“反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根本就不用她给戏本，有人会自动脑补，自己给自己加戏，而且后期效果还很好。
钟弘是知道事情的发展的，所以对柔宁的话没有疑问，只是……
他不禁多看了柔宁几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就不受控制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控制”过这个孩子。
那些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温顺和听话，不过是按照他需要的模样展示出来的。
也是。
她是微生安的孩子，又岂是谁能“控制”的？
他帮微生安照顾柔宁，不过是因为朋友一场，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却没有资格干涉柔宁的生活。
她报仇也好，韬光养晦也好，他只要护着她的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