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溪完全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个雅间中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般来说,像天字号雅间,仅仅是供人吃饭欣赏音乐舞蹈之类,而不是直接用来的场所,若是想要在青楼过夜的话,自然会有专门的住宿房间……

可是,如今这无比的画面,却是这样有身份的人所为,她的心中陡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厌恶感,这就是那些世家子弟吗,那些出身名门,从小有着良好的教育,而如今却在做着这般不知羞耻的事情,这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而正在雅间中央,下身只穿着一条亵裤,披头散发,拿着一把另类的琵琶的男子,在见到雨梦溪时,不由眼睛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他停下了弹奏,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雨梦溪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便是雨梦溪?”

雨梦溪后退一步,提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披散的头发非常乱,身上更有一股异味,显然已经多日没有洗澡,他上身穿着宽大的衣衫,忽然觉得身上瘙痒,于是便随意扪虱,一副自认为十分风雅的模样,淡淡道:“我便是崔染,你可以喊我崔大家,因为这世上音律境界能达到我这样层次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雨梦溪听到“崔染”二字,神色微变,作为参加那个音乐活动以增加自己声望的名伎,凭借飞花望月楼的人脉,她当然早就已经得知四位导师是谁,这崔染貌似是属于四人之一,想到这人能与荀粲、蔡琰等并列成为导师,雨梦溪不由觉得惊奇,难道这崔染真的是一位隐士高人?

不过,这男子身上的味道实在太过难闻了一些,居然都生了虱子,而这男人随意扪虱故作风雅的模样,也让雨梦溪觉得恶心,这扪虱难道还能和风雅联系在一起吗?

虱子是至浊的,将其与风雅联系在一起,似乎是痴人呓语。

不过后来的名士嵇康,却也与这“扪虱”有一些联系,前面说他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是为了不想做官。嵇康在书中说自己赋性疏懒,不堪礼法约束,提出“七不堪”、“二甚不可”来表明自己不愿做官的坚定意志。

其中言自己不愿做官的第三个理由竟是:做官须“危坐一时,痹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

在嵇康心目中,官不如虱,宁可高官不做,也不愿放弃己所珍爱的虱子。嵇康之因爱虱而不愿做官,及其临终的一曲绝响,或为倜傥潇洒、飘逸脱俗、驰神纵情的魏晋风度的最高境界。

后来历史上还有一位名叫王猛的名人,王猛在五胡十六国大动荡的历史舞台上,施展其雄才大略,导演了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帮助苻坚扫平群雄,统一了辽阔的北中国。

王猛临终时曾遗言苻坚:“晋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殁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雠,终为大患,宜除之,以便社稷。”但王猛殁后,苻坚却自恃强大,一意孤行,进攻东晋。

结果,淝水一战,东晋谢安、谢玄攻于前,羌酋姚苌、鲜卑慕容垂倒戈于后,苻坚百万大军,一旦覆亡。此时的苻坚,全无了战前曾大言投马鞭以塞江水的气概,只落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落荒而逃,终被姚苌缢死新平,国破家亡。于此,可见王猛的远见卓识。

王猛曾披褐去见恒温,大帐之中,广众之下,一边捉虱子,一边纵论天下大事,侃侃而言,旁若无人。桓温很惊奇,问猛:“吾奉天子之命,率锐师十万,杖义讨逆,为百姓除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

王猛回答说:“公不远数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见公心故也。”桓温默然不应。

实则,桓温在东晋掌权柄,只不过想借北伐以沽名钓誉,并无收复失地之意,王猛的话正说到了他的痛处。不久,他果然不乘胜进兵,却迅速回师江南,争权夺利。桓温临走前,赐猛车马,拜高官都护,邀请他一同南归。王猛回山征求老师的意见,老师回答说:“卿与桓温并世哉在此自有富贵,何为远乎?”王猛即隐藏起来,未随桓温。

“被褐扪虱论天下”,王猛可谓千古风流

吟诗做文历来是风雅之事。南宋乾道进士陈善将其谈诗论文的著作命名为《扪虱新话》,在扪虱之间,他竟悟出了读书的三昧:“读书须知出入法。始当求其所以入,终当求其所以出。见得亲切,此是入书法;用得透脱,此是出书法。盖不能入得书,则不知古人用心处;不能出得书,则又死在言下。惟知出知入,得尽读书之法也。”扪虱论诗,真学林美谈

可是,这崔染的扪虱,却一点也不见其风雅,因为以至浊的虱子而标风雅,全在于人的品格,学识,气度与风神。品高者益见其高,学富者益见其富,气清者益见其清,神雅者益见其雅,而鄙者益见其鄙,陋者益见其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