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阿瑞斯序列仍然无法判断,那一刻宿主是靠着什么方式夺回控制权的。

尽管时间很短,但却足够这愚蠢的家伙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眼睁睁看着他伸出胳膊,任由那个战斗力为零的白种人将纳米针管扎入手腕,阿瑞斯序列几乎处于当机状态。

所幸他并没有支撑多久,很快又交出了大权。

现在的“陈默”才算真正明白,人类究竟可以愚蠢到何等地步。最为愤怒的是,他还不得不帮对方擦屁股。

潘多拉公司这次用到的最新研制成果——“猛火”超变体病毒,在注入体内后不久,便将阿瑞斯序列拖入了混乱的泥沼。陈默的体温已经超过四十度,血液如沸,内脏器官全部处于衰竭状态,如果不是防御体制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现在恐怕整个人都会燃烧成一支熊熊火炬。

没有变种吞噬者存在的话,宿主的软弱行径引发的就不是危机,而是死亡。

青木东上的高姿态给了陈默缓冲时间,这并不算太重要,但比起直接对战,损耗率却要小上太多。陈默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必要,去坚持那种所谓的“骄傲”,哪怕再微小的机会都能提升无限大的生存可能,他在这方面跟宿主完全不同。

青木东上等了几分钟,见陈默的手腕伤处始终在流着那种黑色液体,便站起身来,决定彻底放弃今天的对战。

在走向地下铁闸之前,他微微弯腰,向着陈默鞠了一躬。

陈默没有抬头,没有任何反应,观众注意到青木东上开始离场,已有人发出嘘声。

他们首次针对陈默表示轻蔑,长了眼的都能看出,r国老人只不过是给予他安慰性的尊敬。

生死立判猛兽横行的斗杀场,现在却变成了温情摇篮,最变态嗜血的家伙甚至要靠着对手的怜悯才能逃过一劫,这让观众们恶心到了极点。

这种软弱让人无法接受。

同步直播的电视讯号,将画面传送到了世界各地。青木东上走进通道,铁闸在他身后缓缓落下,陈默站在场中动也不动,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清晰,耻辱也一样。

“操!老罗你搞什么玩意?这软蛋真是你以前捧过的那个?怎么看着不像啊!我可是把客户资金都暂借了,你别害我坐牢!”海州大龙船上早已乱成一团,有人在高声大叫。

延城一家网吧里,几个五六个高中生正围着电脑,把眼睛瞪得如牛般大。

“师兄这是怎么了?难道中招了?”一个胖子疑惑地问同伴。

“他打架什么时候输过,大概是睡着了吧!”另一人傻乎乎地回答。

摩利亚,最高军部鸦雀无声。沈大力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能爬到电视里问问陈默到底是怎么了,再看那些摩利亚军官,却是一个个的神情漠然,就仿佛天塌下来也动摇不了他们对将军的绝对信心。

“老子反而不如他们了……”沈大力自嘲地笑了笑,点了根烟。

刘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圆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眼神异样,如同烧红的军刀。

“不会输。”刘二说。

铁闸轰然一声,与地面严丝合缝。拳手通道陷入黑暗,青木东上停下脚步,默立了片刻。

就这样了吗?

感受着杀意与斗志在体内一份份地松懈、消散,他忽然有些疲倦。

过道灯很快亮起,青木东上凝视着脚下从斗杀场延伸过来的沙石,那是片深沉的褐色。空气中依旧残存着些许血腥味,许多人都在这里输掉了能够输掉的一切,其他的则还在赌局中无法自拔。

青木东上还记得自己第一天踏入深山时的心情。

彷徨、无助、绝望,却仍有一丝不甘。当时他是个自闭了很多年的废人,手脚无力到连只鸡都无法杀死——z国隐士带来的恩惠造成了肢体痼疾,他被病魔纠缠着,像块废弃生锈的零件。

青木东上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全身有如铁打的敌人,如何摧枯拉朽般毁去了自己的一身修为。在苟延残喘了太久之后,他意识到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如果无法复仇,那还不如葬身大山,就此一了百了。

现在他已重生,第一场对战却变成如此结果,就好比是运足了力气出拳,只击中空气。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青木东上原以为在大山中的漫长经历,让自己完全脱胎换骨了。他曾用了七天时间去等一朵花开,用七个月赢得一窝狐狸的信任,并最终令它们在茅屋边筑巢,用七年练到断水流从未有人能够达到的“无我”境界,一掌便能断瀑。

无我即忘我,但他今天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忘了杀。

仇恨毫无淡化,反而更加强烈。这份杀意直接延伸到了陈默身上,青木东上不得不以最大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好让不自量力的z国小子活过本场赛事。

如果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没有对陈默动手脚,青木东上绝不会有任何迟疑,一秒钟都不犹豫地杀他。大和族所有古老的传承,包括武士最宝贵的品德,如今还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青木东上无意干涉任何对象,这只不过是他在坚守的东西。

如果连最起码的公平对战都做不到,那为何不用火器来解决?又或者干脆放颗炸弹?

青木东上完全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能猜出枷社组背后的推手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些整天想着舔m国人屁眼的政府官员,还是一贯的无耻作风,他们显然另有图谋,但老人懒得去在意,只想尽早解决事情。

人在金钱社会中活着,就难免要相互利用。青木东上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深山世界,外面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每个行尸走肉脸上都带着面具,就连所谓的武者都已经完全变样。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从沉思中惊醒,再次举步。

身后的铁闸在这时被人敲响,“笃笃笃”三声,不急不缓,如同一个很有礼貌的拜访者,在敲主人家的大门。

主办方还持续在老人退场的困惑当中,解说员茫然不知所措,半点声音都没有。外面的观众却在低低骚动,青木东上听得分明,不由皱了皱眉。

是那小子,他想做什么?明知必死也要夺回尊严?

青木东上没打算理会,正要沿着通道回到住处,铁闸的敲击声又固执响起,不多不少还是三下。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说过,这样的对战毫无意义。” 老人缓缓开口,低沉的喉音在封闭空间里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