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宇文睿都不敢招惹景砚了。她唯恐自己再胡闹气得阿嫂犯了心疾,那罪过可就大了。

是以,两日来她虽是照旧地早、中、晚三次按时来坤泰宫侍疾,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也没再有什么“越礼”的行为。就连汤药都不抢着喂景砚喝了。每天只是乖乖地看着景砚吃了药,陪着她谈论些前朝的事务,或是插科打诨哄景砚说笑开心一番,便极有眼色地告辞,回重阳宫处理政务去了。乖觉得连景砚都暗暗称奇。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七,宫里面张灯结彩地准备过年,虽是冰天雪地的,却蒸腾起了一股子热火朝天的氛围。

宇文睿下了朝,见宫中各殿的内侍、宫女都忙活得很,她毕竟年纪轻好热闹,心中不由得欢喜,遂信步一座殿一座殿地踱了过来。到达坤泰宫的时候,景砚已经吃过药了。

“咦?”

坤泰宫多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宇文睿微诧,继而一喜,快步奔入景砚的卧房。

“阿姐!果然是你来了!”宇文睿忍不住急上前去,拉住了云素君的手。

皇帝的脚程一向快,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来,害得云素君都来不及反应。

“参见陛下!”云素君慌忙下拜。

却被宇文睿一把扯住:“都是自家人,阿姐总要这般客套……”

“国礼不可废。”

宇文睿无语:阿嫂和阿姐,一个两个都是守规矩的。

她双手搀起云素君,瞥一眼端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景砚,也躬身施了一礼:“给阿嫂问安!”

景砚啧啧称奇,心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跟着规矩人,无忧这惫懒孩童也学着规矩了。

她深觉孩子难得学好一回,很该给些鼓励,遂轻勾唇角,颔首道:“皇帝越发的守规矩了。天气寒冷,来,到里面坐着暖和。”

宇文睿许久未见景砚展颜,乍一见,便有些神魂轻飘,呆了一呆,老实不客气地挤到了景砚的身侧,笑忒忒道:“还是阿嫂身边暖和!”

景砚嘴角微抽,她决定再不给这小冤家好脸了!什么“近朱者赤”?分明还是那个蹬鼻子上脸的小混蛋!

眼见阿嫂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加之又能挨得这么近嗅到阿嫂身上馥郁的气息,宇文睿的心情大好,就差拉着景砚的手抱在怀里了。

“阿姐来瞧阿嫂啊?”

云素君点了点头,道:“回京几日了,就想着给太皇太后和太后问安,又听师父说到太后凤体有恙,心中挂念得很。”

“郡主有心了。”景砚微笑。

云素君在椅上欠了欠身,“太后也该好生将养将养凤体,相信师父的妙手定能助太后痊愈的。”

景砚点了点头,又道:“方才郡主说到边关之事,想来悦儿没少给郡主添麻烦吧?”

云素君闻言,面色一僵,转瞬即逝,淡笑道:“还好。”

景砚叹道:“悦儿的性子,哀家是清楚的。郡主高义,替哀家照料她,哀家是知道的,更是感激的。”

云素君面色微白,僵笑道:“太后忒客气了!臣自幼便崇敬太后,照料……照料悦儿,亦是心甘情愿。”

说到最后,语声微颤。

景砚似有察觉,抬眸凝视云素君一瞬。云素君不自然地错开眼神。

景砚心中更疑。

宇文睿可是坐不住了。

景嘉悦那个小混球招惹阿姐的事儿,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让阿嫂知道的。那不是在阿嫂的心疾上雪上加霜吗?

她同时心中暗怪阿姐,何以这么急着入宫来问安?阿嫂何等聪敏之人?阿姐的心思会窥不破?

宇文睿于是笑着插言道:“阿姐何时入宫的?”

被宇文睿截去了话头,云素君脸上紧绷的表情才略略一松,“早来了。之前在寿康宫中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子话。”

“眼看快要未时了,阿姐还没用午膳吧?朕也没用呢!要不,阿姐陪朕吃点儿?”

景砚的目光扫过宇文睿的脸,并没说什么。

宇文睿笑道:“阿嫂服药,吃得清淡,我们可顾不得你了!”

她说着,起身拉住云素君的手:“走!阿姐陪朕用膳去!朕的御膳房里,新进了个淮扬菜厨子,做的点心又精致又好吃……”

云素君也是个心思灵透的,起身道:“谢陛下赐饭!臣府中还有要事,太后,陛下,臣这便告辞了!”

景砚见此形状,心中疑念更重了。

单说云素君,出了宫门,乘车回到安和郡主府。

她甫一踏入府门,就觉得情状有异——

府中管事的庞喜耷拉着眼角眉梢,无精打采地杵在门口,沮丧的模样倒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旁的侍女下人也都神色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