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善善被惊醒的很早,孕妇起夜频繁,本是去净房的,却听见仿佛有叫喊声从远处传来。

“什么声音?”丁善善心思多,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趁机行阴司之事。

身边守夜的丫鬟机灵的扶她坐下,开了门询问外头:“刚刚是什么声音?”

立时就有值夜的心腹过来:“娘娘放心,老身过去瞧瞧。”

“成。您去吧,甭管什么事,一概不许闹。娘娘本就睡不好,这一惊,更难入眠。”丫鬟抱怨两句,合了门回房:“娘娘,褚妈妈过去看了。”

丁善善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喝了半盏温水,宽衣上/床。刚脱了一只鞋,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褚妈妈魂飞魄散的跑进来:“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大呼小叫什么!”丁善善不快的呵斥,“有话好好说。”

“娘娘!”褚妈妈音都颤的跑调,“有官兵……官兵杀进来了!几个媳妇拼命往这边逃,要开了角门去。老奴没敢跑太前。那声音却是听清了,是真的!”

“什么!”丁善善吓一跳,“谁这么大胆!”随后一怔,想起赫连熙不在家,四日前楚帝中风,宫中至今只说病了,未发表任何消息。还是段淑妃悄悄遣了人来报讯……

立时警醒:“快,收拾一下。二公子,快去把二公子抱过来!”稍一停顿,又补充:“大丫头也带过来。”

没一会儿,两个奶妈一个抱着熟睡的赫连暮祈,另一个抱着同样睡着的赫连暮晴一同进来。丁善善看了两眼,冷声吩咐:“揭了被子,找件女孩子的衣服给二公子换上,辫子也梳起来。大丫头就穿祈儿去年的衣服,头发换过梳。动作快点!”

两个奶妈惊慌的对看一眼,无声照办。

途中两个孩子醒了,赫连暮晴胆小,吓的轻声哭泣,被丁善善厉声喝止:“不准哭!再哭就把你扔狼堆里去!”

赫连暮祈也醒了,不依的扭动:“我要睡,我要睡!”

丁善善抱过她轻哄:“祈儿,听话。跟方姑姑一块儿去找舅舅。来,喝口水,乖啊!”

一个面容朴素的二十来岁侍女端过两杯水,奶妈喂两个孩子喝下,不一会儿,两人昏昏欲睡。侍女扯掉身上衣裙,露出精干短打,接过赫连暮祈,背在身前,顿身一福:“娘娘放心。在下定会安然送公子出府。”

丁善善不舍的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看着女子几个跳跃,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冷声吩咐两个奶娘:“抱上‘二公子’,跟我去后门。快!”

同一时段,段娉婷的院子一片狼藉。

身边的仆役包括她本人警觉性都差了丁善善那边一大截。更别说为了凸显自己曾是这所府邸第一任当家女人的地位,她的院落非常贴近主院落位置。在正院空置的情形下,几乎是第一个遭到了洗劫。

这群士兵进门后就分了两支小队,一队冲进前院,一队直奔后院。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没有丝毫犹豫。

“放开我!放开我!”赫连暮真灰头土脸的被一个士兵从草丛里拎出来,慌乱的大叫:“救命!救命!你们这些狂徒,父王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领队嗤笑一声,冷漠的吐出几个字:“大了,会记仇。”

赫连暮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些歹徒为何如此大胆,不明白为何父亲的名号竟救不了他。剧烈的疼痛下,赫连暮真的脖子被扭成奇异的角度,瞪大的眼中瞳孔扩张。他永远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明白了。

段娉婷气喘吁吁的跑着,身后不停的传来侍女的惨叫。她拼命的跑,恨不得生出四条腿。突然,一阵巨大冲力扎进她的后背,心口撕裂的疼痛,扑通跌倒在地。背后,一只长长的羽箭穿透了她的身体。

几次改道虚虚实实,到达后院围墙,丁善善身边已经只剩下背着小孩的褚妈妈,两人看见前方的虚掩的后门,眼睛皆是一亮,再没有功夫去想守门的婆子去了哪里。劫后余生的推开木门。

火把。长龙般的火把下是整齐的铠甲。后围墙外密密站着一队士兵。脚下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

希望的尽头是绝望,丁善善几近崩溃,在寒冷的刀锋劈来之际,孤注一掷的叫喊:“我是丁侧妃!”

刀锋顿了一下。士兵叫来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物,那人瞪了他一眼:“忘了你接到的命令了!”

士兵立时认错:“属下知罪。”随后,反手就是一刀,毫不犹豫的破开丁善善突起的肚子,鲜血飞溅。

丁善善死不瞑目。

褚妈妈被那惨状吓的晕了过去,士兵补上一刀。盯着她身后的大包袱看了一眼,发觉是个睡熟的小孩,迟疑了一下:“队长,这……”

见是这么小的孩子,队长也略一迟疑。想到丁侧妃的孩子是靖王次子。靖王还没抓着,万一有变故这孩子也是个人质,便道:“先留着,等回禀了上头再说。”

他昂首遥望,远处依稀有火光闪烁。那里是九皇子府,再远一条街是八皇子府,还有更远的三皇子府……

今夜,有多少生命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靖王府内终于再也听不见一丝惨叫。满身血腥味的士兵从门内走出,领队的军官对着围墙外的队长淡淡颔首,看了一下地上的尸身:“有大鱼吗?”

队长用脚踢出丁善善的尸体:“一个,丁侧妃。还有个孩子。”

士兵抱着包袱里的孩子送至领队面前。领队皱眉:“年纪太小,靖王的小儿子比这要大。”毫不留情的用刃尖挑开包裹,准确的划开衣服,嗤笑:“灌了**,还是个丫头。你被骗了。”

队长不由惊愕:“她们只带出来这一个。”

领队扯着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靖王有个女儿,估摸就是她了。你也不想想,堂堂王府,没一两个高手可能吗?前院跑了几个,功夫都挺俊。后院再跑几个。靖王倒是深藏不露。埋了这么多好手在府里。”

队长不解何意。领队冷笑:“长史被人护着跑了,靖王妃和赫连暮祈从头到尾就没见着,身边定有高手护持。”可笑世人还说丁侧妃受宠。谁是赫连熙心尖上的人,这时候才一目了然。

队长恍然大悟,又不解:“若说发妻和儿子身边有高手护持,长子怎么就……”

领队道:“权贵人家的秘闻你不知晓,靖王长子生母卑贱。”

队长还是不能理解,生母再卑贱也是男人的血脉。而且还是长子。

领队拍了拍他的肩:“别想这些了,传话给街外头的人,大街小巷的都搜一搜。这后头是下人宅子吧,也去搜一搜。能抓到几个是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