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还在发呆。芸娘已是端了一盆水过来给她洗手。又将针线塞到她手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将黝黑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看见裂开的伤口。六娘一咬牙。瞥了那男人一眼。心下一横。他都不怕疼。她怕什么。早缝好了也是对他好!

只是这针和医生的手术用针可不一样。是直的。缝起来有些艰难。六娘不得不凑到近处才能看清楚。却是始终觉得不得劲儿。这感觉和缝衣服可不太一样。瞥了一眼韩过。却是看见他手极稳。缝合的时候看起来手法也挺熟练的。不由得仔细观察起他的手法来。

其实也简单。不过就是用力的用针穿透皮肉。然后将裂开的伤口拉到一起罢了。刻意忽略掉缝合的时候那针线拉过皮肉发出的那让人背脊发麻的声音的话。

每一针落下的时候。男人到底大腿肌肉便紧绷起来。韩过的手却是依旧稳稳的。越看。六娘就越觉得背脊发麻。忍不住看向那个男人。却是看见浓密的胡须下一双带笑的眼睛。

“怕了?”说话的时候。虽是笑着。却是牙关紧咬。显然并非不疼。而是强自压抑。额头上还有点点的汗水冒出。

六娘可不是什么经不得激的人。本来就胆小怕死不把她逼到绝路绝不会爆发。怕了就怕了。认怂就是。她是小女子还怕别人嘲笑不成?

别一时逞强。到时候手潮不说还手抖反而让人伤的更厉害就行。

正要伸手去抓一张干净的布料替男人捂住伤口。免得血流的太快。却是听见韩过道。“当日我在前线。第一次替人缝合伤口也是怕的。”

六娘闻言扭过头看了韩过一眼。却是发现他依旧埋着头。手稳稳的扎下去。从皮肉间将线拉出来。口中的话也没停。

“那时候刚打了一场大败仗。我是领着一队人送粮食过去的。过去以后。就看见满地的伤员。受的伤比这个要重多了。军医忙的晕过去了。能动的人不多。我只有硬着头皮上。不说缝合伤口。还有那些腿断了一半的。不得不用锯子把剩下那一半给锯下来。才能救他们的性命。”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锯子一下去。锯的骨头咯吱咯吱的响。那声音。让我到如今想起来都觉得背脊发麻……给人缝合伤口跟那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受伤的那男人露出古怪的表情。打断韩过的话道。“有你这么教妹妹的么?女孩子哪儿用晓得这些!”

韩过闻言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闻言立马闭嘴。别人怎么教妹妹。那是别人的家事。韩过这才道。

“如今烽烟起。多懂一些都是保命之道。何况我家六娘与旁人不同。她是有男儿之志的!”

六娘原本被韩过的话引的有些不舒服。却也对他往日的经历有些好奇。听见韩过如此说。心头只觉得冤枉。她根本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想窝在家里当米虫好不好?

不过。她却是没反驳。因为韩过又说了起来。

“前面还有崇山峻岭。重重险阻。今日虽暂且安全下来了。谁也不知道明日咱们会遇上什么。我知道你害怕。只是害怕无法帮你解决任何问题。你的思考方式就不对!遇上困难总是想绕过去。那是不行的!那是弱者的思路。弱者的思路只能铸就弱者。你永远都没办法站到高处!”

“因为。很多事情是你绕不过去的!”

“遇强则强才是根本之道!不是说小聪明不可用。而是习惯性的用小聪明只会让你走弯路。只要对方有了防备。一些手段就不够瞧了。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压倒一切!”

韩过在教她!

这种感觉很新奇。韩过明知道她与他不对付。竟然会教她!他是在教她怎么跟他作对吗?

他说的没错。她是习惯了处于弱势地位。而且一直处于弱势地位。这是先天条件所限制的。她一直没办法跳出来。莫非。他有办法?

六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韩过。却是发现韩过依旧低着头继续缝合着。像是方才说这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就缝个伤口么?说的那么严重!”男人闻言嘀咕道。却是说的十分小声。

六娘闻言瞪了那男人一眼。发现自己正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正捏着针线。咬咬牙。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一针扎了下去。利索的穿破了一边伤口的表皮。将线给拉了出来。

那男人一生低呼。显然没想到六娘是这反应。略带委屈的看了六娘一眼。却是看见六娘略显得意的眼神。

//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神仙打架!”男人咕噜了一句。“反正我家妹妹可是拿来疼的!”说完便是一愣。皱起眉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六娘懒得理他。也没回应韩过的话。埋头缝合起来。有了第一针不难发现接下来的事情要容易上许多。缝上两针之后却是发现那男人没反应了。

莫非韩过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