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素来是有礼的,当日送海棠回东京城,也只是避无可避的时候看过几眼,像这样直直的对上海棠的视线还从未曾有过,往日里海棠只觉得六娘这表哥是个敦厚有礼的,如今被这么一瞧,才突然发现李中原来长得也不错,身形高大,浓眉大眼,跟六娘也是有几分像的。

可惜的是,这模样套在女孩子身上未免显得粗犷了些,在男人身上,却是让人瞧着无比的顺眼。

兴许是之前对李中的印象不错的缘故,被李中这么直勾勾的瞧着,海棠却是不觉得讨厌,只是笑着道,“李大哥,你过来一下呀!”

李中被这一声惊醒过来,全身的血液就往脸上冲,亏得他这两年的皮肤是越发的黑了,倒是看不出来,只是行动上就有些进退失据了,想到方才自己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瞧,就觉得脑子有些打结,脸缰绳都扯错了方向,险些将马骑到路边的田地里去。

海棠见状捂着嘴笑了起来,连白子明也是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以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容易李中才调整好了方向,走到马车旁,却是发现窗帘已经放了下来,李中心头不由得一阵放松,却又有种隐隐的失落。

片刻后,窗帘再次被拉开,六娘探出半颗脑袋来,笑着问道,“表哥,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我们在车上闷死了,你也说给我们听听呀!”

这事儿李中自然是要跟韩家人商量的,给六娘说说也无妨,不过,此刻却是有许多他闹不清楚情形的外人在,只是笑着道。

“外面天气这么凉,你就老老实实的在马车里呆着吧!前几个月才受了伤。你这身子还没好全吧?要是叫姑母知道你吹了风受了凉。非得拿擀面杖捶我不可!”

六娘心里若不是对白子明的打算有揣测,也不会打断了两人的话叫李中过来,她心里是不太希望李中参合到这件事之中的,既然她决定了要搅局。而韩过的对手又是那些人,李中参合进来搞不好只会叫五郎束手束脚。以韩过不惜以她来试探对方的这种手段来说,将李中彻底利用起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到时候的五郎会有多为难。只有她才明白。

闻言便是眉毛一挑道。“想拿话来搪塞我可没那么容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为了四联商行的那么点儿事儿么?”

李中闻言只觉得心头突突了两下,瞧着六娘那张笑嘻嘻的脸,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只能苦笑道。“你还是乖乖呆在车里吧,这风跟刀子似的。你也不嫌割的你脸生疼?”

六娘哪里肯理李中的劝告,闻言道,“你当我爱受这冷风吹呢?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罢了,四联商行的事儿你知道多少?每年赚了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其中又牵扯到多少的利益纠葛?若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便不明不白的参合进去,到时候叫人在战场上背后捅你一刀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李中闻言脸色一凝,他知道四联商行赚了不少,可到底赚了多少却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又怎么会牵扯到什么利益纠葛,他这个武夫还真不明白,他只是知道棉田是自家姑父管着,作坊是自家表哥的妾室拿着,旁的一概不知。

见六娘的脸色严峻,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六娘,你可知道,四联商行的东西有许多都是你二哥的?”

六娘点了点头道,“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他一定不会全都交给外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问道,“他都交给谁在打理?”

李中闻言瞥了一眼白子明,显然,白子明是非常君子的一个人,谨遵非礼勿听的道理,自己走的远远的了,而六娘丝毫不介意车内的人听见的样子,他想了想才道,“姑父和芸姨娘。”

六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道,“我记得芸娘如今身子不大方便了吧?有些事儿还是不要操心了的好,在家里好好将养不是挺好的么?我爹那边儿……”说到这里,六娘偏着头想了想,问道,“你可知我爹是个什么想法?”

李中皱眉望着六娘,不明白六娘为何要将自家的东西送给别人。

“怀璧其罪。”六娘怎么会看不懂李中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你大可去问问那位白公子,咱们如今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细细的问,问了再回去与我爹商议吧。”

这句话,才是六娘真正想说的话,指望韩过将如今的危险局面细细的分析给韩家人听是不可能的,只有叫李中好好的去打听一下了,韩家一家上下老实憨厚,合该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能够拿,什么东西是自己要不起的。

李中细细的品味着六娘的话,六娘的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明白白的示警了,正想再问六娘什么,却是发现六娘已经放下了帘子。

李中在马背上随着马车又行了两步,看见车队前方的那个蓝色的少年,连忙轻夹马腹,追了上去,是的!他应该先问问韩家如今所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才对!

放下帘子的六娘目光第一时间放在车厢对面斜斜靠坐着的柳如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