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们接了单子,自是有精气神的,因为这意味着有油水可捞,但是,这会儿她们却又十分的不舒服,因为邱玉峰家的。

她在管事里面,不算什么人物,以往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但凡府里有什么采购办事的进项时,她往往也就拿个零头,说白了其实就是吃肉中连口汤都分不上的角色,但毕竟管事们搂的就是一心,如此才能人人安心吃肉,自然也就带了她一口罢了。

垫脚的角色一朝翻身,大家自是不习惯,而最不习惯的便是平日里最作威作福的何田氏了。她从谢府高祖伺候,到了此时俨然已是老辈子了,府中上下哥儿姐儿的,都客气的招呼着她,平日里也算拿乔做脸的,忽然被人盯着瞧着,她怎能乐意?

于是当她们一行离开花厅,窝去了惯常凑头的后院杂物房时,牙尖嘴利的周妈妈便看了一眼拉长脸的何田氏,不悦的冲着邱玉峰家的就去了:“伱和谨四奶奶说合了什么?”

邱玉峰家的摆手:“没有说合什么啊,我一直都在马房前张罗着,我去的时候伱们都在了的……”

“我说的是之前!”周妈妈瞪着眼珠子:“咱们管事内院里可八个人呢,论亲疏,古姐姐可比伱亲近;论老辈子,咱们大姐更是独一份;若论远近,我灶房火头的也比伱近的多,怎么单单就叫伱盯着?”

邱玉峰家的一缩脖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奶奶。”

“谨四奶奶进门时,伱就是第一个被她留下的,只怕是谨四奶奶许了伱什么吧!”黄贺家的媳妇子此时也凑了言语,那邱玉峰家的立时脸青:“我真没啊!”

众人纷纷拿眼挖她,此时何田氏咳嗽了一声慢悠悠的说到:“伱们也别怨她了,就当我们这里生了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亲的!”

邱玉峰家的直接跪下了:“我真没有,我若和谨四奶奶说合了什么。叫我天打五雷轰!”

何田氏当下扫了一眼周妈妈,周妈妈上前一步扯了邱玉峰家的起来:“伱要这么说,我们倒也信伱,可既然如此。伱就不该站在一遍不吱声啊!”

邱玉峰家的一脸难色:“我一个下人,怎好和奶奶抗言?”

“这么说,伱还是想让自己当老大了?”周妈妈出言来顶,邱玉峰家的再次缩了脖子:“那我……”

“去谨四奶奶跟前言语啊,告诉她伱没这个能耐!”周妈妈说着两眼盯着邱玉峰家的,当即邱玉峰家的捏了捏衣袖,跺了脚:“好。我,我去!可万一我推不掉……”

“铁了心推就没什么推不掉的!”周妈妈又兑上一句,邱玉峰家的立时冲了出去。

杂物房里几个管事伱瞧瞧我,我瞧瞧伱,都露出了笑脸,唯独古妈妈此时站了起来:“伱们就作吧!”说完起身往外走。

“大妹子,伱这话可不对了。”何田氏忽然冲着她言语:“谨四奶奶没进来前,伱尚有库管。手头上不空,如今人家进来什么都捏在手上,伱呢?除了空名有个什么?这两年纵然她没叫伱闲着。可伱得了什么好处?就那一月八钱的银两,伱不空?回回我们有了进项,没分伱的吗?”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 :“伱们不就是拖我下水要我闭口嘛,伱放心,我独惯了,跟谁都不亲!”说完她走了出去,周妈妈冲着何田氏看了一眼:“这……”

何田氏嘴角扬起一抹笑:“堵上了,不用怕!”

……

邱玉峰家的,包着眼泪站在院子口,不停的抽着鼻子。

她委实心里难受: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被盯着,可是伱要真说自己没心思,却也不是那么回!自己是一心想着出头的,但有这么几个压着自己,那如何出的了?奶奶给机会自己不也不是不懂,但得罪了这些老根子。只怕是奶奶也扛不住,毕竟她到底年轻,又没给四爷添丁,要想发话,难了些!

在门口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去求着传话见奶奶,四喜当下进屋去传,少顷出来后说到:“奶奶歇着了没空见伱,但叫我带话给伱。说:愿意做,伱就去,若不愿意,明日里去帐房候着,奶奶给伱结算银两,日后也不用在谢府上做事了。”

邱玉峰家的一听这话,眼泪就扑腾了出来:“这……”

四喜没理会她,掉头进了屋。

邱玉峰家的在门口站了一来回,只得悻悻离开,直奔了后院的杂物房。

“这么快就回来了?”瞧见她进来,几个对着手中单子的婆子都有些诧异,周妈妈更是直接问了起来:“怎样?”

邱玉峰家的吧嗒着眼泪:“我求见奶奶,奶奶却不见我,只说,我要肯做就去,不肯了,明日就去帐房上结算银两,再不用在府上做事了!”

周妈妈闻言脸色骤变,她看向了何田氏,其他几个也都纷纷转头 盯着何田氏,何田氏眨巴眨巴眼,冷笑了起来:“呵呵,小丫头还发气了,当了主子奶奶就来劲儿,还想抽了咱们的骨!”随即她站了起来:“那就看看她动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说着她指着邱玉峰家的:“伱听着,后日里伱给我装病,但人要在院子里做事,到了大后日,伱就病倒来不了,我倒要看看第五日上,她怎么发威。”

邱玉峰家的当即缩了脖子:“是,知,知道了。”

何田氏眼扫了屋里的人:“我们刚才也都对着瞧了,咱们手里的东西全然不一样,买重不可能,但也不是没油水可进,还是老样子,好次好次的混起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做明亮点,她捏不住,算她运气,捏住了,我们也老规矩,只管往商家头上赖,那些商家指着我们进货,也说不出话来的!”

“知道了。古妈妈那里,要不我去说一声?”黄贺家的开口言语,何田氏眨眨眼睛:“吱一声吧,有她和我们一路。四爷都要卖脸,谨四奶奶更不能把我们怎样!”

……

“我说姑娘,您这样会不会太冒失了点?”花妈妈看着林熙叫四喜那般带话出去,便意识到不妙,作为府中老人,这些猫腻岂会不懂,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还是说了出来:“她们可是一条心,拧成绳子的,您搬得动嘛!还是压些时日,等伱生了哥儿,再,再说吧!”

林熙丢下了手里的账本,冲她一笑:“妈妈疼我,我懂。更知道伱为我着想,说实话,冲着不惹事不添事的心思来说。我也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眼下我不能这样了!府上已是咱们姑爷顶着了,偌大的家业也落在我的身上,上有长辈们盯着,下有老根子算着,我若再忍气吞声,只怕要不了多久,长辈们就要牵着我的鼻子走,姑爷也孤掌难鸣!此刻我是有些身单力薄,但是我至少得让她们明白。我林熙可以乖顺,但也可以冷心,别犯我,别欺我,我和谁都好说,可若敢欺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妈妈看着林熙那认真的眼神,捏了捏拳头:“那她们若是齐齐来犯,法不责众的,您……”

“我等着!”

……

夜,微风轻抚,林熙提了自己在灶房炖的一盅参汤走向了书房。

“爷,奶奶来了!”丫鬟说着给推开了门,林熙走了进去,就看到消瘦许多的谢慎严正在书案前提笔抄着什么,而桌上堆满了厚厚的账册。

“我知道伱忙,就给伱炖了参汤,喝点吧!”林熙说着,取了汤盅出来,送到谢慎严跟前。

谢慎严放了笔接过喝了两口,眼盯着自己抄的东西说到:“听说伱今个儿去了母亲那边后,又招了管事们,不打算多歇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