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隆拿两个侍妾的处置表了态,林贾氏自然顺着这话夸他为两家恩义着想,声称自己会多多敦促孙女婿的关照,于是大家的买卖谈成了,康正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京城回往扬州,林昌也做足了样子,叫着长桓亲自送了康正隆离京。

几日后,林昌在和林贾氏及陈氏的又一轮磋商后,终于敲定了长房媳妇的人选,提着礼物去了按察使洪大人家上门提亲。

按察使洪大人人家可是正三品的官,他夫人秦氏也来头不小,是县主之女,总之按照门当户对来说,林家是够不上的,但一来林老太爷有点薄面,二来林家的七姑娘嫁给了未来要继承爵位的谢家三房长子,这不够门当户对,也够了,何况那长桓如今也是散馆,过些年下来,混迹出来,可就能直入内阁,拿个女儿出来“投资”也很是英明的选择,所以与其说是林家选中了洪家,不如说是洪大人自己透了口气,愿意下这份赌注。

因着这个情况,林昌满面红光的回来宣告着成功:洪大人允诺把自己的三女儿嫁给长桓!于是当晚林贾氏就兴致勃勃的对着长桓一番说教,意思只有一个:虽然这个长孙儿媳不是什么旷世美人,却也体面端庄,大户出身,教养极好,配你不亏,你更捞到一个好的丈母娘家!

长桓声声应着由着老太太念了一个时辰,才得回去,回到屋里,陈氏也巴巴来嘱咐了一遍,长桓早听出话中意思,出言表态:“今日听祖母同娘亲言语,孩儿明白,这洪氏可能不是什么美人,兴许相貌有些无盐,但大丈夫娶妻娶贤。只要她是贤惠的,能持家,能孝敬父母与我一心上进,便是最好。别的,不求。”

陈氏看着儿子懂事,使劲的拉着他的手:“你是我的心头肉,若是依着以往,我定要给你寻个貌美如huā的,可是这些年,我却什么都想明白了。寻那貌美如huā的不如寻那一心持家的,能叫着我儿上进,能把家事弄得安稳,才是正经,想她洪家,按察使的老子,做事更知规矩分寸,再有县主家出来的娘。更知道怎么叫着规矩,是以我们选的她。”

“母亲不必说这些,儿子绝无半点埋怨的意思。儿子能娶到洪氏,已是得了便宜的,岂能厚着脸皮卖乖?”

陈氏瞧望着儿子,心中踏实下来:“除了你大姐,你和熙儿两个都是最最窝心的,我这也算,熬出来了。”

长桓看着陈氏,嘴唇一哆嗦,念了一句话来:“娘,大姐未必就不好了。那大姐夫我瞧着也不怎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娘就别在念大姐的不对了,在儿子心里,大姐依然是我知道的大姐,纵然任性骄傲。却也不会不知好歹。”

陈氏闻言愣了愣,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过去啦!”

……

日子一晃就到了十四姑娘出阁的前夜。

谢家设下家宴,一家人吃着饭菜与她说着吉利话,酒后饭终一家人又挪去了huā厅里坐着言语,老侯爷看着十四姑娘,抬手召唤,便有丫头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捧于她的跟前。

“丫头,你呀心比天高,我是知道的,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这辈子要想有所成就,便只能指望在你夫婿和儿子的身上。你那夫婿,是你挑中的,你祖父我帮你长罗着愿了你的念想,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希望你到了huā甲之时,已经身披诰命跃在淑人之上,也不枉你那心气了!”

十四姑娘当下对着老侯爷福身言语:“祖父对芷儿的疼爱,芷儿终不敢忘。”

老侯爷一指托盘:“这是给你压底的,瞧瞧可喜欢!”

十四姑娘闻言扫了一眼托盘,抬手去了其上蒙布,立时一尊足有臂膀大小塑有十八童子的铜尊显现出来。

这铜尊看在林熙眼里,她实不知其贵重,而身旁的谢慎严微微昂了头,其他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羡慕,这足以宣告此物不凡,但是十四姑娘脸上先是出现了欣喜,继而凝重,最后却是一转身冲着老侯爷跪了下去。

“祖父如此厚爱,芷儿不敢当,这商十八子尊孙女收不起。”

老侯爷呵呵一笑:“这东西的确贵重,按理也是传儿不传女的,但是你自小讨我喜欢,我意此尊为你讨下大喜,并叫那老头子知道你从我这里出去,带的不是什么丰厚的嫁妆,而是不输的底气,是我们世家的底气!”

十四姑娘朝着老侯爷磕了一个头:“祖父明鉴,孙女是自愿选了他,嫁过去的,倘若我带着它去,岂不是以门风强压?贤妻也罢,良母也罢,都是要持家助家的,我带着去了,岂不是等于拿了金枝玉叶的乔,反叫他丢脸哽心了吗?”

十四姑娘这话一出来,屋内几个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徐氏,当即瞪了十四姑娘一眼,一副恨不得拖她走的表情,老侯爷更是望着她,但几息之后,老侯爷忽而言语到:“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出这门儿呢,心就过去了,罢了,我还忧心你心高气傲不知服帖,才思量许久取了这东西给你,可是没想到,你竟早早地拢住了心,收住了性儿,好,好啊!既然你不要这个,我还把它归在主库里留着传家,只是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祖父我总得表表心意。”

十四姑娘立时抬起头来望着老侯爷:“孙女所求,八年前那般,今日也那般!”

老侯爷的眼珠子转了转,终究点头“罢了,就准你进去两个时辰吧,明日你还出嫁呢!”说完他冲着安三爷说到:“去吧,带她去密云阁吧!”

十四姑娘当即叩谢,安三爷的脸上则还显着讶色与〖兴〗奋,同样对着老侯爷叩谢后,这父女两人便先离开了huā厅,老侯爷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笑着捋了把胡子,便叫着散了。

林熙同谢慎严一道回往院中,到了自家正房里,林熙便扯了他的袖子:“那尊是什么来头。密云阁又是什么?”

谢慎严脸上浮着一抹淡笑,眼神明亮:“那尊乃是商周之物,谢家祖辈起始之时,便将此物当作瑰宝传家。世代相守。”

“传家的东西,祖父也肯给十四姑娘?”林熙诧异,毕竟传家,便是传儿的,除非家中无有男丁,女子招赘入门,否则此物是传不到女子手中的。

“我十四妹。看着是娇滴滴女子一位,长得也十分柔弱,可是她心之强,无人能比,就是我,也都尊她三分呢!”谢慎严说着一脸的傲色:“你看,如此贵重之物,她不求。只求入那密云阁一道!你问我这密云阁是什么,这密云阁是我谢家之重,是谢家千百年来藏下的书籍孤本。从竹简到绢布,从拓片到画卷,典籍,经书,画本,残卷,皆有,而此阁,只有谢家家主认可的儿孙才有资格入内观学,并且此阁之物。不外借,不易主,还不做分家之资,只有历代家主可握,世代相传。十四妹是女子,本不可进读。但祖父能允她两个时辰,便是极大的厚爱与认可,这也是她自修之福!”

林熙听来一时澎湃,忽然觉得十四姑娘有着她所佩服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她却说不清楚。

……

转眼便是两年得过。

八月秋月浸润之时,雷家大摆了宴席,两年前嫁过去的十四姑娘于端午的夜时生下了一个儿子,为雷家延续了这单脉的子孙。

雷家设宴,谢家作为十四姑娘的娘家可没歇着,徐氏大清早就带着林熙过去奔忙,到了午日时,各位宾客所至,林熙便是以嫂子的身份,帮着张罗招呼。

两年里,她猛窜了一节身子,如今同谢慎严站在一起,也不过短他一个脑袋的高度,而她虽然高挑,却并不嶙峋,谢慎严的美食关照,让她虽不若珠圆玉润,却也身姿丰满,胖瘦恰到好处。

忙活了大半日,到了下午宴席用罢,雷家人自己铺着收拾,她同徐氏的忙也帮的差不多了,便去了谢芷的〖房〗中歇息。

“今日累母亲和四嫂帮忙了。”穿着大红袄子的十四姑娘,束着宽指抹额,一脸娇媚,丝毫没有林悠那为人母后的憔悴之感。

“说这些做什么,我同你四嫂子再不帮衬着你,你一个哪里转的过来?”雷家没什么人丁,纵然雷敬之这两年仕途渐起,可是就算置下大院子,买了一些丫头,还是宅门太空,忙着张罗这些事,她们在不来帮忙,可就说不过了。

“若不是做月子,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的。”十四姑娘说着将手边的两个盒子拿了起来,分别塞到了徐氏同林熙的手中:“让母亲和四嫂受累,这是我特意备下的礼物。”

徐氏眉眼一翻,抬手就把盒子推了回去:“你犯什么浑呢,我是你娘,你不给我礼,我也会帮,难不成我是讨你礼的不成?再说了,你给我送东西,这不是找着叫你婆婆心里不痛快嘛,哪有拿夫家东西贴补娘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