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姑娘的脾性,在大家的心中,都是自有判定,不敢说都是一致,但至少有两个词,那是一定会有的:自恃狂傲,刁蛮任性。

虽说如今也嫁人了的,同林熙一样是新妇,但不代表这个人会变得好相处,尤其是眼下,她躲灾一样的嫁给了抚远大将军的次子金鹏,而林熙则嫁给了原本她要嫁的人,然后这个据说要死的人现在好好的活着,林熙再傻再天真,也不会指望孙二姑娘能不和自己对掐,毕竟那种心高气傲到盛气凌人的自尊心有多脆弱敏感,真的不难想象。

“谨四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绣阁的门子一开,伺候在此的婆子一脸诧异。

“在附院里偷闲,就想起两位姑姑了,便说过来坐一阵子,叙叙。”林熙笑着言语,那婆子立时便开了门,请了她进去,毕竟这个时候,两位姑娘出不得,却不代表别人不能到房里坐。

婆子当下叫着人去通传,引着林熙进了楼阁的厅内,才由丫头沏茶奉上,侧间的门帘子一挑,一个姑娘便进了来。

“好我的四嫂嫂,可算想起我们了!”十三姑娘说着已经奔到了林熙的面前,立时拉着她的手便是笑语:“丫头来报时,我们还当她今儿吃了豹子胆,戏耍我们呢!”

林熙闻言莞尔:“你惯会说的,这豹子胆可是难寻着呢!”她说着意外的又询问:“怎么只你一个,十四姑娘呢?”

“她身子才干净了,这会子刚进了桶沐浴净身呢,听着你来了,叫我先陪着你,她等下就出来的。”十三姑娘说着坐去了林熙的身边:“好嫂子。我可听说了,做善的事,你办的极好。祖父都赏了你呢!你真能干!”

“嗨,哪里什么能干,都是家里人帮衬着我。婆母与我细细引带,你四哥也几处提醒。因而才没出什么岔子,得顺到这最后一桩。”林熙说着脸露一丝难色:“可这最后一桩,却叫我心烦上了。”

“烦?这话儿怎么说?”十三姑娘说着一脸好奇,林熙当下与她直言:“宴请宾客的事,婆母也指点了我,力求一个皆大欢喜,莫有什么不快。我也寻思讨教了许多。大体对席位有些安排,可是,有一位,我难住了。”

“谁?”

“孙二姑娘。”

十三姑娘闻言眉略挑,林熙则保持一脸难做,并未有什么别的情绪。

“那的确是个麻烦的,尤其现在我四哥好好地,只怕她还真有可能生事,毕竟她那性子,真真儿是见不得人比她好的。”十三姑娘说着歪着脑袋打量林熙。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林熙眨眨眼望着她:“作甚这般瞧我?莫不是觉得我可怜?”

“哪里是可怜了!我是羡慕四嫂子,捡到我四哥这个宝了!”十三姑娘笑语,林熙脸上一红嗔她一眼:“好歹你也是做我姑姑的人。怎能这般给你哥哥脸上贴金!”

“我四哥可是绝对的才俊,我又没虚夸!”十三姑娘说着凑到林熙跟前:“若是我是外家的女儿,可会一心嘱着他的!”

林熙立时笑着搡了她一把:“你个没羞的,你如今可是说给了赵家郎!”林熙说着眼一转:“我前日里听你四哥说起他来着,好像也十分能耐,是个才子呢!你嫁他怕也不亏!”

十三姑娘一愣,随即脸上泛着粉色:“爹娘慎选自是有些底子的,我不求他别的,只指望着他日嫁过去,真真实实是个用心读书且上进的就好!”

“你该不是急着出嫁了吧?还有半年才到你出嫁的日子,这般急不可耐的,晚上我就同你四哥说,叫着早把你嫁出去得了!”林熙有意打趣,十三姑娘当即红了脸的搡她:“嫂子再这般欺负我,我不与你好了!”

林熙见状笑了一气,却不再言语,十三姑娘脸色正涨红时,十四姑娘也到了。

因着才净身的缘故,发丝湿漉的垂在身后,只披了一张帛布半裹,穿着夹袄短裤的奔了进来:“我可是来迟了,想着四嫂子是亲近的,也就不梳妆了!”她说着一到两人跟前,眼瞅着十三姐的脸上火烧云,林熙的脸上笑意浓浓,便是眼珠子一转说到:“十三姐的脸上堆了几层胭脂啊?莫不是四嫂嫂来,给你添了新妆?”

十三姑娘抬手捂脸瞪了她一眼:“去,连你也打趣我!”

林熙这便起身抓了十四姑娘的手:“快过来坐着吧,我没招呼的就来扰你们,搅了十三姑姑的静水心,她正恼我呢!”

十四姑娘眨着水光十足的眸子,笑面如花:“四嫂子这会儿忙中抽着空儿的过来坐,只怕是有事,咱们亲近,有什么嫂子只管言语,咱不弄那些虚得。”

这话实在,林熙闻言冲着她点头:“你是个玲珑心肝的,算说着了,我是真格儿的来叫着你们帮帮我的。”当下林熙又把对十三姑娘的话说了一遍,这边十三姑娘就言语起来:“那孙二姑娘若是能不请是最好,偏生是致远伯家的,还不能不请!”

十四姑娘眨巴一下眼睛,冲着林熙笑语:“四嫂子来找我们,只怕是心里已有应对,我和十三姐怕不是当跑腿就得当说客吧?”

林熙闻言心道十四姑娘果然是要比十三姑娘心眼子深的,当下笑着言语:“也不算是什么应对,只是想请你们帮我寻思一下,谢家可有出嫁的几个姑娘能回来与这放生宴?彼时你们帮我和姑姑们言语一下,帮帮忙,当时把那个叫人头疼的压住,别生乱,我就去求神拜佛了!”

“噗哧!”十四姑娘登时笑起来,那声音甜腻腻的叫人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瞧这话说的,同我院子里老妈子似的,那里就需要求神拜佛了,你是我们的四嫂子,这事上怎能不帮衬着你?放心。我和十三姐立时修书几封,分送我那几位姐姐,准保叫她们帮你把那孙二姑娘这头顽劣的猴儿死死的压住。闹不得天宫!”

“那可太好了!”林熙闻言立时起身要做福,两个姑娘急忙把她扯住,说着自家人的话。又在一起闲散的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因着林熙还有大把的事儿忙。便才散了。

“嫂子忙完了,多过来陪我们姐妹两个坐坐,与你一处才恰是亲近自在!”十四姑娘送到阁楼下,依旧言语,林熙说着“一定”“自然”告辞了出去。

她前脚离开,后脚阁楼便掩上,自内挂了锁。立在楼下的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这四嫂子,倒是个聪明的,晓得卖咱们个人情叫着帮忙呢!”十四姑娘笑语。

“本就是一家人,帮也是应该的。”十三姑娘说着同十四姑娘言语:“你给八姐和十一姐写,我给十姐姐写吧,三人中,只要能来一个,保管那孙二没处摆脸子!尤其是八姐!只不过她那性子,怕不来!”

“试试再说嘛!不过要我说。索性给三姐,四姐也写信吧,反正她们的府上也不远,借这机会。一来咱们也能见见,二来,给四嫂子把脸撑起来,日后四哥也能帮衬着咱们!”

“行,我给她们写去!”

……

有了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帮助,第五日上,林熙便得了信,竟是谢家已出嫁的九个姑娘里五个要来,而她又跑了一趟绣阁,得知两个小姑,一共托了五个姑姑,五个姑姑便都卖了脸面,登时心中大暖,回去后,细细的把人又分算了一下,好叫两个年纪已经二十出头的帮着多担待些,毕竟更大的或嫁的远的,就实在不必兴师动众了。

正月二十二的早上,林熙忙活着把画舫定好,又确认了都会来的宾客有谁,叫着管事,询问着车马轿椅的安顿。

这些弄完了,人才从杂院里回来,正思量着回房歇歇补一会瞌睡,却不料进屋后,就看见谢慎严竟在屋中榻上坐着,手里捧着书册静静的阅读。

“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往常不是要到申时之后了吗?”林熙询问着上前言语,动手抓了茶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端起吹了吹,却也烫的抿不下去一口。

“喝我的吧!”谢慎严闻声便抬头欲做回答,瞧见林熙那模样,当即话就脱口,人还把手边的茶杯直接推了过去。

林熙一愣,随即脸红,但她也没有扭捏做推,而是乖乖的放下了茶杯,捧起他那杯,喝了两口。

“今日里不忙,整理了两册人事卷宗,后想起你这里还有事儿,我便告假回来了。”谢慎严说着复有低头看书,林熙却懵了:“我这里有事儿?”

做善的事,虽是大事,可都是女人们操持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谢慎严又强调过,院落的事他不想插手的,是以他口中若是有事儿,定和自己忙活的做善无关,可是若和做善无关,那,又有她什么事儿?

谢慎严歪了脑袋,斜她一眼:“装糊涂?”

林熙摇头,一脸雾水一成不变,谢慎严眨眨眼,丢下了书册,随即说到:“等着!”继而人就出了屋。

林熙在屋里傻站了片刻,就见谢慎严走了进来,而他两只手里各有东西,左手握着一个红鸡卵,右手捏着一个绒盒,而看到那红鸡卵,林熙却登时醒悟了:生辰,今日可是她真正十一岁的生辰!自今日后,她便虚岁十二了!

“吃吧!”谢慎严说着把红鸡卵直接塞在了林熙的手里,随即又把那绒盒子放在了桌上:“这是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林熙小心的放了鸡卵,而后打开了盒子,但见一只赤金芙蓉花头的金簪环抱着一颗指节大小的红包躺在其中,十分的华贵美艳。

“谢谢夫君挂念!”林熙的脸上满是喜色:“很漂亮,我,我喜欢。”

谢慎严闻言笑着,伸手取了出来,随即直接一手按住林熙的肩头,一只手就给林熙插进了发髻中,随即他看着打量了一番后,便指指桌上的红鸡卵:“愣着做什么?快吃了啊!”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杂院里忙活时,可吃了不少点心,这会儿不饿。不过这是谢慎严的心意,她却不能不吃,眼一扫到桌上的茶杯。她低着头开始敲蛋剥壳,而后她直接把鸡卵一分为二。送了一半到了谢慎严的嘴边:“你与我同饮,我与你共食!”

谢慎严笑着点点头,继而便张了嘴,把那半个蛋给吃了,而后直接拿起了林熙喝了一半的茶杯送去了嘴边饮下,而后忽而扑哧一下又笑了起来,林熙见状不知他笑什么。不解而问,岂料谢慎严转头看着她,一面笑着一面言语:“我思量你先前那分食的念想,有些发愁,若我生辰时,与你分食寿面,该如何分?难道,各食一头,直至……”他猛然低头靠近了林熙,唇几乎停留在她的唇前:“这般相亲吗?”

林熙登时脸红红地。缩了脖子,谢慎严见状往前轻倾,便是唇蹭上了她的唇,却在她还未曾回味时。又离开了,继而他直身淡定的抓了书,在一旁坐着瞧看,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林熙呆呆的立了片刻,灰溜溜似的去了一边榻上坐着抓了绣棚子掩盖自己纷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