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松龄堂。

老太太穿了件绛紫色对襟貂毛领子的袄子,手中握着翡翠珠串,盘膝坐在炕上,面沉似水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徐凝霞。

“……此事你做的也太过欠缺思考,怎么,为了扳倒你妒忌的婷姐儿,连徐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徐凝霞原本一下午的心情都极好,散学之后回了府,才将事情来龙去脉跟三太太说了,就听说宫里有人送了赏赐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阮筠婷竟然成功的弹奏了大伊国和尚带来的琴。徐凝霞甚至来不及思考是不是水秋心真的会弹奏此琴,就被韩斌家的传话径直带到了松龄堂,老太太劈头盖脸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通训斥。

“老祖宗,霞儿是真的听过水神医弹琴啊,当时那个场面,孙女只是想着怎么能为徐家人扬名,岚哥儿和婷姐儿都不出头,我才挺身而出的。您瞧瞧现在婷姐儿不是也将曲子弹出来了吗。”徐凝霞说的很真诚,好似真有其事。

然而老太太一生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她的那些小心思?况且自己的孙女,性子紧随了三太太,她的脑子里只装了自己的那些蝇头小利,何曾想起过家族利益,更不要说为了家族利益“义愤填膺”的让阮筠岚和阮筠婷抛头露面。

不过好在此事有惊无险,老太太长吁了一口气,心中虽然对阮筠婷如何能弹奏此琴有疑问,好在没丢了徐家的体面连带着丢了性命,皇上赏赐什么都不重要了。

“起来吧。”老太太不耐烦的皱了下眉。

如今家里掌事的权利交给三太太。前一阵子又将三太太的死对头翠姨娘送到她的手上,现在三太太早已经自信无比,自大的没个边儿了,她在渐渐的往她所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只有她恃宠而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才好惩戒。

徐凝霞虽然跟三太太没学到什么好处。可还有可以调教进步的空间。

徐凝霞站起身,心里格外有底,行礼道:“多谢老祖宗。”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画眉的通传声:“回老太太,阮姑娘和岚爷回来了。”

老太太一想徐凝霞今日所作所为,见了阮筠婷必然要惹她不快,便道:“你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思一下你的作为,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门半步!”

徐凝霞心里很是不服气,可也无法违背老太太的意思,便乖乖的行礼应是。从后门退了出去。

她才刚走,外间儿已经传来画眉给阮筠婷和阮筠岚请安的声音。

阮筠婷和阮筠岚脱了披风,绕过水墨山水画的插屏到了里屋,在画眉铺好的锦绣花团的棉垫上跪下,给老太太规矩的请了安。

“快起来。”老太太声音慈爱,一点都听不出是刚刚对徐凝霞发了好一通脾气的,盘腿坐在炕上,向前倾身双手搀扶起阮筠婷。

“婷儿,快将今日的事情与外奶奶说说。哎,外奶奶听了信儿,真的是提心吊胆,为了你们捏把汗啊。”

阮筠婷明眸闪了一下,笑吟吟的道:“惹老祖宗挂心了,是婷儿的不是。不过今日的事一开始全是八姑娘引来的……”

接着将今日书院发生的事和金銮殿上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的讲述一遍。

老太太认真听着。阮筠婷说的这些,倒是与她打听得到的消息九成相同。可见她并没有欺骗隐瞒,今日的事情,定然是徐凝霞背后捣鬼了。

阮筠婷说罢,翦水大眼眨巴着,带着一些希望长辈主持公道的期待看着老太太。这个家里,唯有她是她至亲的亲人,受了委屈,也只有她能给他们姐弟做主。

更何况,今日之事并不单纯是受委屈与否的事,而是涉及到人命,听说农瑞达已经奄奄一息的送回府去了,还不知小命保不保的住。如果她不是恰巧会弹奏钢琴,现在阮筠岚也跟农瑞达一个下场了。

可是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沉思片刻,道:

“婷儿,岚哥儿,你们谨记,我不管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可你们做了出风头不把握的事情是的确的,徐家平日里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有许多人盯着,若你们真的没有成功弹奏,现在的结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外奶奶要求你们,往后无论如何,都要行事低调,做好自己,切记为了在人前显摆自己而出风头,不考虑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