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陈抬眼一看,却见窗下放着一张黑漆的四方桌,上面摆着副茶具,屋子正中放着一架屏风,将这间房屋分成了两部分。屏风上绣着花团锦簇,熠熠生辉,好不热闹。屏风后隐约见一床架。此刻听得后面有一个女子柔弱的声音:“请大夫给看看吧。”

景天转过了屏风,只见一拔步床,悬着天青色的纱帐,床沿边坐着刚才在紫玉兰树下的少年,一脸的关切焦急。帐子里隐约躺着个妇人。

景天道了句:“惊扰夫人了。”便开了诊箱,从里面请出了搭脉的迎枕。少年便将那小枕接了去,给他母亲枕在手下。床前有一绣墩,景天斜签着身子坐了。静静的替妇人把起脉来。

屋子里突然不闻一丝声响,静悄悄的一片,连地上掉枚绣花针都能听见。

茵陈也静静的站在一旁,看能不能上帮上什么忙。此时一抬头,却突然见坐在床沿边的少年正在打量自己。

茵陈想到身上的衣服也皆是些浆洗得发白的补丁衣裳,一股子的穷酸味儿,便不由自主的别过了目光,装作不知。

待景天诊了脉方说:“夫人夜里不得好睡,时常头晕气虚可否?”

跟前的丫鬟道:“大夫说得很是呢,这两日我们奶奶的头疼病又犯了,一夜不得好眠。所以才请大夫过来瞧瞧。”

景天点点头又道:“如今虽说天气回暖,春光无限。院子里的花开得又好。只是不能太眷恋这春光,仔细透了风。夫人又血气不足,自然得更加注意着些。”接着又问了行经情况,跟前的丫鬟待答了:“我们奶奶的经期一向不大准,次次都会延迟,三五日,七八日都是有的。”

景天道:“这也是症候了。夫人气滞伤肝,阴寒内盛,情思不定,平日里更需要轻松缓解,万事不可太过较真。”

便一面让茵陈备针,准备给妇人施针。

茵陈熟练的拿出了一册皮卷,上面插满了各式的银针。又让丫鬟取了火来,将这些针烤过。

当下仆妇见要施针便将帐子挂了起来,茵陈一瞥便看见了绣床上躺着的那个妇人。着浅绛色的绸缎绣花衣裳,一头乌发略有些蓬松,鬓间的金钗也跟着歪歪斜斜。虽然病容惨咽,却仍遮掩不住清丽容颜,娇娇弱弱的,似那风中摇曳的三月春花。妇人似乎想要坐起来。

少年忙去搀扶道:“娘当心些。”

景天道:“躺着也无妨。”

他目不斜视,更没那心思去关注妇人是何容貌。在旁边茵陈的帮助下找准了中脘、天枢、关元、足三里几处穴位。便开始施针。

少年在旁边凝视着,心想这些银针看着骇人,真正扎下去却不疼,而是胀胀的,热热的感觉。又想到母亲病弱,不知几时能好。一生好强,偏又不得志,如今被赶到这么个地方来住,带着他孤儿寡母的要撑立门户实在不易。想到此处,便对府里的那些人又增添了几分恨意。

正好旁边有个漏刻,待得两刻后,这才去了针。关于方子已经胸有成竹了。及至外面的厅堂写下了一张方子。

妇人躺在床上,仍觉得浑身无力,对少年道:“英哥儿,你去送送大夫。”

陆英忙起身应了个是,便就出去了。景天已经写好了方子,陆英拿来看了两眼,只见上面写的是什么柴胡、当归、白术、茯苓等味药,只是药理上他也不大懂得,自然也就看不明白。只道:“有劳徐大夫了,这药要吃多久?”

景天道:“先吃个四帖吧。”

“那么施针呢,什么时候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