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巳时正,也就是10点,店铺里开始来人。虽然是零星几位,因为是熟客知道店里有些什么货,这些人来了也不用怎么接待。直接就奔着掌柜师傅们把手的瓷器、玉器柜台,问有没有什么新收的东西。

陈潇松闲的很,没事就凑过去,低眉顺眼的垂着胳膊,做一副听候吩咐的样子。其实却是在暗中偷听师傅们都是怎么说的,偷学两手。

掌柜师傅瞄他一眼,知道他跟着偷学,可是碍于熟客在跟前,也不好赶人。只得没好气的使唤他,一会儿让他倒茶,一会儿让他拿点心。

陈潇瘦归瘦,动作却很麻利。小跑着来回,茶水一滴不洒,点心片渣不掉。弄得掌柜师傅没脾气,只能放任他继续站在一边装傻。

熟客们也不是看不出来,不过瞅着陈潇浓眉杏眼,一脸乖顺,看得顺眼心情就好。自然不会替师傅们说话,睁一只眼闭一眼。

几位熟客不是带朋友来,就是要送礼,并没有待多长时间。正午的时候,就带着各自的收获回去了。没有到大客户上门的时候,掌柜是不会招待午餐的。

做成大单子,整个踏雪寻仙阁的人都有赏。甚至东家会赶来,请郡城有名的厨子制一桌特等宴席。陈潇有幸经历过一回,也就是在那一次,见到的那个特殊的以灵珠为动力驱动的灶台的主人。

当然,名厨的手艺没有辜负这灶台,味道是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的极致美味。陈潇至今还回味无穷。

今日没有大客户上门,中午几位掌柜师傅们歇班,只剩下几个伙计看店。伙计们轮流外出吃饭,陈潇第二波,跟赵二虎一道出了门,俩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赵二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东边的饭食是好吃,可是价格也昂贵。陈潇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进了不大装饰却精致的小店,要了一份鸡汤面,一笼烫心包子,一小碟子甜瓜酱菜。只是这一顿,就花去了二十个铜板。也怪不得赵二虎内心犯嘀咕,这么吃确实存不住钱。

可是陈潇别的都可以忍受,只有吃这一点,不肯妥协。能吃好的,绝不吃差的。

享受了美味又饱足的午餐,陈潇在古玩街上溜达回了店里。赵二虎早已经回来,见到他就指着后边说:“你那个叔来看你了,我让他上你房间等你。”

陈潇一愣。他在这边几个月,商队又来过郡城一次,停留期间教过憨娃的武师找来看过他一回。想来就是那位姓周的武师来了,赵二虎当时也在,陈潇确实是叫对方周叔的。

陈潇想了想,道了一声谢。在店里拎了一壶热茶,拿了两个杯子,进去了后院。推开房门,陈潇看见一个长得很粗壮的男人动作豪迈的坐在房间里的座位上。

陈潇的屋子在后院的角落,朝向并不太好,就导致屋子里有些阴冷。白天,陈潇是宁愿待在前边的店铺里,也不会后边来,至少前边有炭盆熏笼。

陈潇说:“周叔,这边这么冷,为什么不在店里等?”他走过去,把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给周武师跟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周武师看着他倒茶,说:“店铺里来往的都是金贵人,我这么一个武夫,怎么好坐在那边碍眼。”等陈潇坐一边,周武师立刻端起茶杯捧着喝。

可见,就算是身强力壮的习武人士,在这冷的跟冰窖一样的房间里待的时间长也受不了。

陈潇见状起身,把屋子里的炭盆搬过来,去角落的藤篓里夹出几块木炭。

周武师赶紧过去,拦着他说:“不用点,别浪费。开春里这几天,正是木炭贵的时候,你省着点。”

陈潇说:“周叔就当体恤我,我这身子打从好了之后,就畏冷的很。”

周武师这才不拦他,转而关心的问:“怎么?你的身体还是没有大好?”说罢,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陈潇一番,眉毛皱起,“还是这般消瘦。”他叹了一声,坐回座位上:“到底是落下病根,我可怎么向你叔叔交代。”

这位周武师,是憨娃叔叔托人认识的,通过他的关系才进了商队。这些年,因着跟憨娃有些师徒情分,才跟憨娃叔叔见过两次。

虽然是因为家里养不起,才把憨娃送了出来。憨娃的叔叔却仍然关心这个侄子,见了周武师拼命的鞠躬,请托他照顾憨娃。

陈潇坐到他边上的座椅上,笑了一下:“我这条命捡回来就不易,叔叔必定不会怪周叔。”

周武师想想也是,感慨地说:“亏得你脑袋清醒,花大钱托了人买来了救命良药,要不然真就凶险了。命都没了,留那些钱又有什么用。”他扭头看陈潇,“你上一次说,烧的太久,脑袋里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如今三个月过去,好些没有?”

陈潇面上露出遗憾黯然的表情:“没有,还是想不起。”

周武师抬起蒲扇一般的大掌,在陈潇的肩膀上拍了拍:“想不起,就想不起吧。我回去打听了一番,还有直接烧成痴傻的。你这不过是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也不影响过日子。你有不知道的就来问我们,该提醒的我们也会提醒你。”

陈潇声音低低地说:“谢谢周叔。”

周武师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捏了捏,很不满意地说:“这么瘦,你要多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