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这样,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任由你们说生就生,说死就死呢?”赫连或许挣扎得没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得把魏空行还给我……我不信,我要进去找,你们把魏空行还给我,他是不可能死的……”

“公主,您节哀吧……”

“我不节哀!”赫连双手掀开了前来搀扶她的婢女,嚎哭道,“我不节哀,魏空行没有死,你们都是骗我的!”

“公主……”

“我要找魏空行!你们这些混账把魏空行还给我!”

这时,稽文丁匆忙跑了出来,跑到赫连跟前还没说上一句话,赫连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双手抓住稽文丁的衣领,使劲摇晃道:“你来得正好!魏空行呢?你们一定是秘密处决了他是不是?说,魏空行在哪里?”

稽文丁不敢还手,好不委屈道:“公主啊,谁敢秘密处决他啊?他真是昨晚没的……”

“胡说!”

“我哪儿敢胡说啊?当时那么多人在,还是雷大人亲手火化的,骨灰也是雷大人亲手装的,我一个人能瞎编出什么来啊?公主,节哀啊……”

“你们骗我,我要进去找!”

“不行啊,公主!快点,拦下公主!不能让公主闯进去了!”

赫连在那头与稽文丁宫婢侍卫闹成一团,这头,她却忽然没了勇气往前一步去问问。看着赫连那绝望而又发疯的模样,她只感觉心里像有无数针在扎——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空行没有死,一定是司刑司里的人在捣鬼,空行那么年轻力壮,他怎么可能会死?不,不可以就此下了定论,不可以!

如此想着,她忽然抬手将即将涌出来的泪水一抹,往前奔去。她想,无论如何,必须得当面问过那位雷大人才行,空行是怎么病发的,为何别人的病情都控制住了,空行的病情却恶化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就在她也想像赫连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时,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拖住了。她回头一看,不由地火大,甩开那人的手大声问道:“郑憾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是郑憾。

“这话我问你才对!”郑憾手指着前方正闹得不可开交的赫连,“你也想学她似的硬生生地往里闯吗?你闯得进去吗?”

“这都与你无关!”她瞪目道。

“对,是与我无关,但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魏空行?可无论你怎么在意,他已经死了,就算让你闯进司刑司又能如何?除了把你这条命也给搭进去,你还能如何?”

“不会,”眼泪还是没忍住,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滚落而出,“空行不会死,一定是司刑司弄错了,要不然就是司刑司耍的什么阴谋诡计!他们找不出空行的罪名,就用疫症的借口把空行处决了,一定是这样!”

“你冷静点行吗?我这还是头一回看你这么不冷静!魏空行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你这么在意他?你最该在意的不应该是江应谋吗?这个时候,你家江公子又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儿!”江公子终于追了上来,尽管有些气喘吁吁,但他还是大踏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郑殿下,很空闲啊?一大清早就来司刑司这边看热闹,你也不怕自己染上点什么?我劝你还是回浣溪馆去,好好保重自己!”

郑憾面露鄙色:“这会儿才赶来?跑了多长一段路能累成这副德行?江公子身体真是够虚弱的啊!既然身子这么弱,那该在家好好保重的人是你吧?方才要不是我把蒲心拦住,你只能上里面捞人去了,还好意思不服气地瞪着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尘喝道。

“干什么?大狗不叫小狗叫?你们江家养的家狗都喜欢这么乱吠的吗?”

“信不信今儿还真咬你两口,姓郑的!”

江尘和郑憾正吵着,前面忽然传来一迭连声惊叫。无畏扭头一看,只见赫连晕了过去。她连忙奔上前去,拨开那些手足无措的宫婢,将赫连抱在怀里,掏出草药香囊为赫连醒神。

这时,江应谋也撇开郑憾,快步上前,朝稽文丁询问起了魏空行之死。稽文丁满脸遗憾道:“江公子啊,这真的是很无奈啊!谁愿意看着魏三公子死呢?但雷大人他们实在是已经尽力了。魏三公子虽年轻力壮,但之前受过刑,身体有些羸弱,到最后也没能扛住这回的疫症,着实让人觉得惋惜啊!”

江应谋皱眉问道:“不说司刑司内的疫症已得控制吗?”

稽文丁道:“是已得控制,但疫症那东西谁能摸得准它的脾气呢?它忽然在魏三公子身上肆虐了起来,弄得药石无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江公子,您若不信,等日后雷大人解封出来了,您亲自问问他,魏三公子一直都是由他照料的,昨晚,也是他亲手将魏三公子火化的。”

江应谋眼眉见扫过一丝寒凉,黯然地点了点头:“有劳了,你去吧!”

稽文丁冲他拱了拱手:“知道江公子与魏三公子交情好,您也要节哀啊!顺便也劝一劝这赫连公主,人死不能复生,切莫太过悲伤了。那我就先回那边去了。”

宫里很快来人了,将赫连接回了宫中。无畏呆呆地站在街口外,目光凝滞,表情哀莫。江应谋轻拢着她的肩头,劝道:“咱们回去吧……总站在这儿也没用。”

“我还是没能救他……”她双眼擒着泪珠嚅嗫道。

“谁也没料到,后面还有一场疫病……”江应谋的声音也有点哽咽。

“昨晚……他一定是来跟我道别的……”

“别想了,回去吧!”

“一定是……”

魏空行病亡的消息传开后,江应谋那几个兄弟前后脚地跑来安慰他,晋寒来得最晚,天黑了才来。江应谋和他在书房说话时,无畏一个人坐在窗前,手里握着那支短笛,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桑榆推门进来了,将几样小菜放在她跟前,轻声说道:“夫人,陈冯先生方才又来了,还带了些宵夜来,公子让我给您送些过来,您吃些吧!”

“搁那儿吧!”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耷拉下双眸,漫不经心地捋着短笛上的翠色流苏。

“您吃点吧,这一整日您都没吃什么东西,正好陈冯先生带来了雨休馆最有名的家乡青团汤,您尝尝?”

“没胃口。”

“那这道油炸鸡枞菌拌牛肉呢?”

“鸡枞菌?”她稍微挪动目光,目光落下了桑榆推过来的那盘鸡枞菌上,眼神隐隐刺痛了一下,“空行挺爱吃这东西的……”

“您说谁?”

“他怎么会死?”她盯着那盘油炸鸡枞菌答非所问。

“夫人……”

“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

“没什么,你放下出去吧!”

“那您记着吃点,多少都要吃一点。”

桑榆收起托盘出去了,她缓缓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炸得香酥油脆的鸡枞菌放在了嘴里,一面轻嚼一面在脑海里过滤着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她忽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仅把那盘油炸鸡枞菌拌牛肉吃光了,还将那一小碗家乡青团汤也消灭了,然后丢下筷子,拿上行头,匆匆出去了。

等桑榆再次进来时,桌上只剩下了空碗和筷子,桑榆以为她吃饱了就去睡了,没多理会,收拾了便出去了。

司刑司外,换班的时辰到了,趁着这空档,无畏悄悄地溜进了街巷里,翻墙进入了司刑司。

司刑司内一片静悄悄的,但没有外面传言说的那么阴森恐怖,越往后院走,人越多,暂时被困在里面的人三五一堆五六一群,或喝酒或聊天,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疫症什么的,可见疫症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