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作声,只是抬起双手耸了耸肩,以示并不需要帮助,然后转身准备走了。兴许就是这点粗心大意,以为对面的是魏空行,无需多作提防,所以当魏空行出手时,她瞬间有点没反应过来,罩在头顶上的那顶灰蓝色围纱帽就那么被掀翻了——

“林蒲心?”她真面目呈现时,魏空行被惊到了,目含愕然地将她看着,久久没回过神来。

“魏三公子,你这算帮助朋友吗?”她从地上捡起了那顶纱帽,重新戴在了头上,只是撩开了前面一截跟他说话。

“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

“在阿连城府里救下我的人是你?”魏空行眼中仍旧是满满的惊诧。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对,是我,当时我正好路过,见一群无赖正在欺负一个挺有正义感的公子,便出手救下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那晚我去是为了蕊珠,难道你也是为了蕊珠?”一丝狐疑闪过魏空行的双眼。

“不好意思,”她再次耸耸肩道,“那晚我去干什么去了我没法跟你说,因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好了,我该走了,身为使臣夫人的我实在不应该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待久了,告辞!哦,对了,魏三公子无需再说什么感激我的话,上回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当没发生过吧!”

也不去管魏空行是个什么表情,她转身飞快地走了。直到出了那片后巷子,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直奔三月那儿了。

三月如今不在天禧斋里帮手了,靠着舅舅的帮助,自个在东市上开了间小酒馆,当户买酒了。三月没想到她会亲自上门,连忙把酒馆的门户都关了,拉上她到后院说话去了。

后院厢房里,三月一面给她奉茶一面含笑道:“去了也没多久,回来便是戈国使臣夫人了,你果真非池中之物呢!江公子待你还好吧?我可都听说了!”

她接过茶问道:“你听说什么?”

“外面都在传,说江公子待你可好了,远胜从前那个魏二小姐,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法术竟将江公子迷得那般神魂颠倒,生生是把人家魏二小姐给比了下去!”三月掩嘴笑了笑,又问道,“你们会在博阳待多久,过一阵子是不是也要回去的?”

“大概要待两个多月吧,对了,我来找你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小叶子的事,小叶子临走前可上你这儿来过?”

三月摇头:“没有,我还是阡陌姑娘到我舅舅那儿去买东西时我才知道的,说那丫头忽然一晚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罢了,她若平安到了家,应该会给我带个信儿的。还有一事,之前我不是拿了把钥匙让你打听吗?那钥匙的事儿你可有什么眉目了?”

“说起这事儿,我还真打听着点眉目。”

“你快说!”

“自打我这酒馆开了铺,有不少当兵的都来我这儿买酒。有一回我闲着无聊,便把你给我那张钥匙图纸寻人再打了一把,做成了七成像,然后趁魏家军营那拨人来打酒的时候,我故意扔在了桌下。”

“那些人发现没有?”

“那些人只顾着喝酒聊天呢,哪儿能注意到脚下?还是我故作收拾碗碟的样子走了过去,弯腰拾起那把钥匙问他们,这是谁的钥匙啊,他们才发现有把钥匙,可他们都说不是自己的。我本以为这场戏白做了,可等那拨人走后,他们当中的一位又折了回来,问我讨要了那把钥匙瞧瞧了,然后跟我说:‘你找个僻静的地儿扔了吧!这东西能给你招祸呢!’。”

“他知道那钥匙是做什么的?”

“我当时就问了:‘你知道这钥匙是谁家的?要知道赶紧给人还回去,省得别人好找呢!’,那军爷连连摇头说:‘要还回去,你小命准不保!你可知道这是谁腰上的钥匙吗?’,我故意跟他逗乐,说:‘难不成是王上腰上的钥匙?怕也不会吧?王上怎么会上我这小馆里喝酒呢?’,那军爷又说:‘是王上还是小事,可这钥匙是我们魏大人腰上的!’。”

她眼前一亮:“是魏乾的?”

三月连连点头道:“他是这么说的。咱们博阳城里还有几个魏大人,可不就是那个官拜一品的魏大人吗?我后又打趣他了,说魏大人腰上的钥匙你也能认得出来?吓唬我的吧?他说得很认真,说平日里魏乾到军营里转悠的时候他会在旁边伺候,端茶递水更衣奉药什么的,所以他是真的见过魏乾腰上那串钥匙,还捧在手里过呢,一定不会看错。”

“那钥匙只有魏乾有吗?”

“这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既然是魏乾的钥匙,又整日地揣在身上,必然是很要紧的。”

“那钥匙上明明白白地刻着库三二字,定是魏乾哪个库房的钥匙。魏乾又整日带着,看来真是十分要紧的,若是能找着那个库房,用那把钥匙打开库房的话,那么就能知道库房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魏乾的好宝贝了。三月,多谢你,帮我打听着了这么有用消息!”

“客气,能给您和江公子效力,那是我的荣幸。您要不急着走,我这就去收拾两个小菜,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行!”

午饭后,她回了浣溪馆,见房内静悄悄的,以为江应谋去见他父亲还没回来,便一面推门进去一面抱怨道:“怎么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啊?那父子俩有那么多话好聊的吗?”

话刚说完,她就瞄见了窗前江应谋的背影,快步走过去问道:“原来你早回来了啊!怎么了?被你爹骂了?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在这儿伤心呢?”

“回来了?去见了三月了?”江应谋伸手将她拉至身边坐下,口中喷着淡淡酒味儿,凭几上也还搁着两样下酒菜,以及两只酒盏。她瞥了一眼,问:“方才谁来过?晋寒吗?”

“不是,”江应谋浅酌了一口酒,搁下道,“是空行。”

“他?他来找你了?”她忽然想起后巷子的事情,忙说道,“他是不是来问你什么的?今儿我去东市找三月的时候……”

“我都知道了。”

“他告诉你的?”

“嗯。”

“那他还问你什么没有?是不是还问了那晚我去阿连城府里做了什么?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这都不要紧,一个小小的借口就敷衍过去了,最要紧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

“我觉得他对你起疑心了。”

“起疑心?”她眉心微微锁起。

“你知道他方才问我什么了吗?”江应谋凝着她双眸缓缓说道,“他问我,为何之前信誓旦旦地要为无畏守此一生,如今却又移情于你,还问我是否是真心喜欢你的。”

“那你怎么说的?”她忙问道。

江应谋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儿:“我还能怎么说?难道我能告诉他你是无畏吗?我只能说我把你当成了无畏的影子,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过一辈子,我想有个寄托,就这样。”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还算你机灵。不过,他只是来这样问问,你怎么就看出来他对我起疑心了?会不会是你自己多心了?”

“但愿是我多心了吧,不过,”江应谋轻揽她入怀,目光清柔道,“你是无畏这件事最好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明白吗?”

“明白,”她点头道,“你说过,这件事要永远烂在你和我心里,这个秘密也只能咱们俩知道,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省得节外生枝。”

“嗯,”江应谋宽厚的手掌在她腰间温柔地拍了拍,含笑道,“真听话。再有,尽量少跟空行单独接触了,他太了解你了,万一你一不小心露出破绽的话,他很有可能会猜到你就是无畏。”

“你是怕他知道之后跑来跟你抢我吗?”她笑米米地问道。

“我怕他抢吗?从前不怕,如今就更不怕了,除了我,你还会再瞧上别的男人吗?”

“江公子,我发现你有时候其实挺自负的。”她咯咯笑道。

江应谋用自己的额头与她的轻碰了一下,笑得绵柔:“在这事儿上,我还就挺自负的,不可以?话说回来了,他与赫连公主成亲才几个月,夫妻俩正是感情渐浓的时候,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发现你是炎无畏,你还活着,他会怎么想?会不会立马将他和赫连公主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一下子冲没了?所以,为了他,这个秘密也不能告诉他,只能咱俩知道。”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嗯……有道理啊!”

“好了,不说他了,吃过午饭没有?”

“三月亲手炒的菜,我和她还喝了一壶她酿的黄姜米酒呢!哎,我问你,”她窝在江应谋怀里,扬起小脸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跟你爹都说清楚了?”

“我跟我爹其实是一个性子的人,所以我们对彼此是最了解的。我爹从来没认为我真的会叛家叛国,也就压根儿没生我的气。”

“你爹真好啊!”

“那不也是你爹?”

她垂眸羞道:“那不还没承认吗?”

江应谋笑道:“早晚的事儿。”

“还有,你大哥那事儿你告诉你爹没有?”